結(jié)果被父親用凳子狠狠敲了一頓。

也記得初二那年，父親因賭博欠下一身債，賀霖在上學(xué)路上差點就被債主捉住。

到了初三那年，父母終于離婚了。

后來賀霖更是跟著一群社會青年四處作亂。

高二那年，看到mama辛苦地在飯店洗著那根本洗不完的碗碟，賀霖心中暗暗發(fā)誓，一定要讓mama過上好日子。

所有的不堪往事，或者都應(yīng)該感謝那只白貓，因為是它一直陪著賀霖，一直陪著他走過。

可才剛踏上大一，白貓就去世了。

也是在大一，母親還尚未過上自己應(yīng)承要給予的好日子，也走了。

……

賀霖終于走完了那漫長的小巷，走到了昔日的出租屋。彼時屋舍仍在，如今卻已易主。厚重的木門依舊如當(dāng)年般默然關(guān)閉，可已經(jīng)不比當(dāng)年那般結(jié)實了，可平添的幾分滄桑似乎顯得更有韻味了。

透過三葉窗，賀霖看到了一家人正其樂融融地吃飯。兒子抱怨母親的菜不好吃，父親卻拍著他的碗說，多吃菜才能長得快。

溫暖。這就是家庭應(yīng)有的溫暖。

曾幾何時，自己也有過。

小時候是那個負(fù)心漢教自己爬樹掏鳥蛋。

也是那個男人背著mama兩父子一起通宵打游戲機。

是爸爸在自己生病時背著自己寧可借錢也要去最好的醫(yī)院。

……

爸爸!

賀霖只覺得眼前的路越來越模糊，眼睛一張一合間，淚水劃墜，腳程卻越來越快，一如彼時的風(fēng)雨瓢潑，一發(fā)不可收拾。

墓前。

楊子昊似乎已經(jīng)不在了，而此時卻是一個婦女正佇立在墓前。

賀霖走上去，禮貌地點點頭，那婦女卻柔聲問道:“賀霖”

賀霖回望，那婦女淺笑:“果然是文質(zhì)彬彬，老賀可是沒少夸你。昨日小昊哭著跟我說，老賀在那天接近凌晨的時候讓他拔掉自己的氧氣罩，他說，因為明天是小霖的生日……”

賀霖猛然一征，婦女卻只是一味嘆氣，輕輕拍著賀霖的肩膀，便頹然離去。

墓前，陽光明媚，心底，早已空洞無常。

一直懸在心間的大石突然墜下，剎那，摔得天崩地裂，混石紛飛，原來這就是失去所有親人的痛，直敲心底，支離破碎。

他卻沒有哭，賀霖發(fā)誓絕不在此人面前掉一滴眼淚，即使他是父親，可當(dāng)初拋妻棄子的人還是他!

還在強忍著，突然就被人抱入懷中，鼻尖傳來了淡淡的草木芬芳，是那個邪神，想極力推開，可那懷抱，卻是廣闊如滄海，暖和如朝陽，或許是僅僅那一刻，他不想失去最后的一份依靠，即使早已渾身顫抖，可依然口是心非地咬著他的臂彎:“我不需要別人的可憐!”

男人卻依然柔和地拍著他的背，柔聲道“我是神，那些魂魄看不到你的?！?/br>
嘴上明明倔得不行，可眼淚早已無聲而下，緩緩抽搐變作嘶聲裂肺。

男人突然想起白貓離開時說的那句話：“即便童年不幸，可他卻從未曾抱怨過絲毫?！?/br>
看著那堅穩(wěn)的墓碑，不自覺間，男人把賀霖?fù)У酶o更緊。

☆、返鄉(xiāng)

男人踏著晨光走出房間，卻看到桌子上放著一個盤子，里面盛著一塊雞胸rou和一堆貓糧，看著這奇怪的搭配心里汗顏了許久，正欲拿起筷子，才發(fā)現(xiàn)旁邊貼著的那張紙條：貓還是吃貓吃的東西吧！

昨日折騰得太晚，賀霖只好在附近的出租屋住下一晚，本來就沒什么睡意，加上硬板床實在是不敢恭維，天尚未亮透便起床了。

出去轉(zhuǎn)了一圈，回來時恰好看到男人窘困地拿著筷子盯著貓糧發(fā)呆，賀霖眼中掠過笑意，卻僅僅一瞬而逝，便趕緊收了收臉色道：“我請了幾天假，想把爸媽的骨灰?guī)Щ剜l(xiāng)下?！?/br>
男人抬眼看著他，似乎在靜待他的下文，可沉默了約莫半分鐘，看到賀霖依然不為所動，男人才施施然開口問道：“我隨你一同回去？”

“好！”

說走就走，看似麻煩的大工程，做起來其實也不算特別繁瑣，兩人在市區(qū)內(nèi)坐公交車來回拿了父母的骨灰便乘城軌回鄉(xiāng)。

一路沉默無話，男人坐在賀霖對面，而賀霖正雙眼空洞地看著窗外飛快掠過的樹木發(fā)呆，男人不經(jīng)意看了他一眼，微微分神，賀霖眼角瞥見男人在盯著自己看，雖有點不自在卻沒有說破，裝作看不見，繼續(xù)盯著窗外。

城市的高樓漸漸被參天大樹取代，兩人下了城軌又轉(zhuǎn)坐客運大巴，一路輾轉(zhuǎn)反側(cè)，回到鄉(xiāng)下已經(jīng)接近黃昏了，賀霖掃了掃祖屋門上的灰塵，以前這房子只有爸爸會偶爾回來打理一下，如今父親也去世了，估計這就更加荒涼了吧？

方圓幾里只剩下這么幾戶人家，而且?guī)缀醵际抢先思?，這村子估計再過幾年便會成荒村了罷？

以前小時候每一次回到這里，爸爸都會親自殺雞，煮雞去拜祭山中的一位山神，說這是他們賀家祖上傳下來的習(xí)俗，無論是結(jié)婚喜宴也好，普通節(jié)日也罷，總之每一次回到這里，都必須去拜祭一番。

親自殺雞賀霖是絕對做不到的了，不過賀霖早有準(zhǔn)備，起床前便已經(jīng)先把雞弄好了，提著籃子準(zhǔn)備上山時，男人已經(jīng)變回黑貓趴在門前懶懶地看著他：“原來那雞并非特意為我做的？”

賀霖?zé)o言淺笑。

沿著小路走，太陽亦漸西斜，兒時依然肥沃不已的良田，如今已是荒草叢生，也是，可以留在大城市大施拳腳，誰還會眷戀農(nóng)家小院？

山路崎嶇，可賀霖認(rèn)得路，從小村道越過一片荒田，再鉆進(jìn)一片密密麻麻的樹林，攀上半山腰的一處小平地，便是那山神的石碑，上面端正地寫著撫州地界四字，還記得剛剛學(xué)會寫字的時候，趁著父親不注意，用石子在那石碑上刻字，被發(fā)現(xiàn)后自然又免不了一頓痛罵。

才剛剛走到山腳處，涼風(fēng)迎面，泥土依舊芬芳，但轉(zhuǎn)眼滄海桑田，彼時的繁華小村，兒時尊敬又親近的父親，仿佛都已隨風(fēng)而逝，賀霖心中竟又蔓延出一份蒼涼。

攀到半山腰時，只見那塊石碑上赫然坐著一位老婆婆，一頭青絲花白盤起，鳳翅金步搖伴著輕淺淡雅的花簪，身下穿著一身中式紅袍喜服，即便老態(tài)龍鐘，依然風(fēng)韻猶存。

可大白天的，穿件喜服四處閑逛，想來也不會是什么普通人吧？

賀霖從來都不怕這些靈神妖鬼，只是輕輕一笑：“婆婆在此可有什么事要幫忙的嗎？”

“隨意坐坐罷了，你又來此地作甚？”聲音雖低啞，卻動聽得不行。

“祭拜一下神祇?！辟R霖心中雖然詫異，可依然從容跪下，把雞放在地上，再放上三個杯子，緩緩倒酒，筷子齊放，插香點燭，雙手合十，誠信跪拜。

“這里許久都未曾有過人來了。”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