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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星野輕描淡寫地翹了翹嘴角:“丁大人何出此言,若沒您的夫人,我母親當(dāng)年難逃一劫,這世上也就不會有我。今日之果,乃是當(dāng)日之因,萬事皆有因果,丁大人切莫言謝字?!?/br>姚溪暮不知當(dāng)初發(fā)生了什么,聽得云里霧里,心道:原來外婆當(dāng)年救過他的母親。丁大人飲了熱酒,生出困意,強打著精神跟兩人又說了幾句,有些堅持不住了。姚溪暮侍候了他寬衣睡下之后,跑來跟俞星野道:“咱們這走吧?”“這么晚了,外面那么黑,我大老遠(yuǎn)的跑來,實在是不想走了,你就大發(fā)慈悲,留我在這里歇一晚,好不好?”“好吧?!币ο阂豢诖饝?yīng)下來:“其實我也是想留你的,就是怕你不同意。你既然這樣說,一定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彼f完帶著俞星野走進自己起居的屋子,鋪好床鋪之后他安排俞星野:“你睡床上?!倍约簞t從柜子里抱出另外一床被褥,打算在長榻上將就一晚。“這么冷的天,我怎么舍得讓你睡別處,我睡大床?”俞星野不由分說的將長榻上的被褥抱回床上,“姚姚,我有話要跟你說,你去別處睡不方便。你別嫌棄我,留在這里吧。”姚溪暮聽著他說“別嫌棄”刺耳的很,依稀想起自己曾經(jīng)是對江晚舟說過這樣的話。——你要對我負(fù)責(zé),不能嫌棄我。——你別嫌棄我,以后我都聽你的話。這樣的話,姚溪暮曾經(jīng)說了多少?現(xiàn)在竟然也有人對他說“別嫌棄”這三個字。“胡說什么呢?”姚溪暮心中一酸,同病相憐的感覺油然而生,“我不嫌棄你,床這么大,睡咱們兩個綽綽有余。一起就一起吧,想來你應(yīng)該都安排妥當(dāng)了,是有很多話要對我說的,剛剛是我矯情了,你別介意?!?/br>俞星野繼續(xù)鋪床,姚溪暮出門拎來一壺?zé)崴乖谂柚?,招呼著俞星野洗漱。姚溪暮做丫頭小廝的活計向來是輕車熟路的,他伶手俐腳地為俞星野端水?dāng)Q帕,動作一氣呵成。“不要把我當(dāng)成客人?!庇嵝且敖舆^熱帕,反手在姚溪暮臉上細(xì)細(xì)擦過,笑話他:“你又不是我的小丫頭,干嘛要做這些事?”幫他擦凈頭臉,俞星野又道:“我年紀(jì)比你大,應(yīng)該是我來照顧你的?!?/br>“誰都一樣啦?!币ο翰缓贸鲅跃芙^,只是一直僵著腦袋,不敢亂動。他還只有小時候被人這般伺候過,如今很不習(xí)慣,看著俞星野轉(zhuǎn)身將剩下的水兌入洗腳木盆。他悄悄脫去鞋襪,坐在床邊,晃蕩著兩只腳丫子,赧然道:“我做這些習(xí)慣了?!?/br>俞星野神色不悅的將洗腳的木盆端到床下的踏板上:“為誰做的?”姚溪暮臉色紅紅,垂著睫毛,沒有說話。俞星野當(dāng)然知道他會為誰做這些事,沒有來得及吃江晚舟的醋,只是純粹心疼起姚溪暮來。他能夠想象,那么小的一個孩子,寄人籬下,再怎樣活潑也是生活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長大了又喜歡上山莊里的小主人,掏心掏肺的崇拜仰視。小主人矜貴高傲,竟然真的將他當(dāng)作下人使喚。俞星野想起了自己,他也有不堪回首的時光:年幼時被母親逼著練武用功的苦痛,被俞太師收為義子之前那屈辱的孌童生涯——俞太師知道他是親子,當(dāng)然不會對他如何。但旁人不知,對他的態(tài)度總是蔑視和輕慢的,直到現(xiàn)在也沒改變什么。不過俞星野從來不在乎這些,他知道自己是所為何事,不會計較世人的眼光與命運的無常,畢竟這世上大多數(shù)的人都是愚鈍無知的,而他自己早已經(jīng)豁出命去,親自算計著運。水盆不小,可是擠進四只大腳丫子之后顯得局促起來,姚溪暮在水盆中跟俞星野爭起了地盤,不停踩他的腳,抬腳落腳間,攪起水花一片。在水聲嘩嘩中,俞星野生出一種類似于“高山流水,知音難覓”的感情。流水是洗腳水,不上臺面,感情卻不是假的。“姚姚?!庇嵝且安茸∷哪_,平穩(wěn)了呼吸,恐嚇?biāo)溃骸霸亵[我就親你了?!?/br>姚溪暮吐吐舌頭,慌忙取過一旁的布巾將腳上的水擦干,端起木盆,沖出門外倒掉。冷氣隨著他的出入被帶進了房間,姚溪暮打出一個噴嚏,忙不迭的鉆進被窩。湯婆子忘了燒,被窩里冷似鐵,姚溪暮神情痛苦地哆嗦道:“好冷好冷?!庇嵝且霸谒磉吿珊茫崎_自己被窩的一角,沖姚溪暮招手道:“冷就過來,我?guī)湍闩昧??!?/br>“不用。”姚溪暮將臉也埋進被窩里,甕聲甕氣道:“我一運氣就暖和了?!?/br>“你真是個小傻子?!庇嵝且叭⌒λ骸坝腥伺桓C不用,還浪費什么內(nèi)力?!?/br>“我們說正事吧?!币ο翰恢撊绾谓幼≡挷?,說道:“你說事情快了了,是指俞太師很快要認(rèn)罪伏法了嗎?”“是的。”俞星野直截了當(dāng):“我讓你跟我回去就是為此事,現(xiàn)在證據(jù)都被皇帝掌握了,每一樣都可以定我父親的罪。他經(jīng)營多年,終于等到朝堂中并非是我父親一人把持的時候了,他是等不及了?!?/br>“恐怕你幫了他不少吧?憑他一己之力,定然不能夠。”“你能如此高看與我,那我也就不自謙了?!庇嵝且俺姓J(rèn):“我確實幫了他不少,但他自己在我父親面前也是做足了戲份的,他其實很有手段,心思也縝密,這些年悄悄培植了很多心腹,也在諸多地方屯兵,所以齊王現(xiàn)在只是氣焰囂張,并不敢真正如何?!?/br>俞星野知道姚溪暮不太清楚這些事,故意往細(xì)處說:“更何況嘉業(yè)侯是服了清靈丸回去的,齊王還敢怎么樣?他也是在那頭做做樣子,幫皇帝遮掩的。”“那……”姚溪暮鉆出被窩,在黑暗中跟俞星野面對面的相視了:“真的西楚質(zhì)子你們也找到了?”“嗯,這還得感謝你大哥,是他找到的,大盜李灰貓果然名不虛傳?!?/br>“那是?!币ο旱靡庋笱螅骸拔掖蟾缡呛軈柡Φ摹!?/br>“初十是我父親大壽,皇帝陛下打算在那一日宣旨,你我都要在場?!?/br>“還有哪些人會到場呢?”“你有想見的人嗎?”俞星野忽然隔著被子抱住了他:“有嗎?”“沒有沒有沒有。”姚溪暮連聲否認(rèn),轉(zhuǎn)身朝內(nèi),將背脊對著俞星野,又覺得此舉不妥,小心翼翼的回過頭來,微聲向他保證:“真的沒有?!?/br>“說謊?!庇嵝且拜p笑一聲,平躺著,仰頭看著床頂,眼睛適應(yīng)了黑暗之后,從黑暗中發(fā)現(xiàn)了光明:“我知道你想見誰,你走之后他又來過一次?!?/br>“你怎么說的?”姚溪暮追問。“我怎么說?”俞星野猛地掀開他的被子,鉆了進去,牢牢抱住姚溪暮柔韌的身體:“你猜?”寒冷的冬夜里,姚溪暮卻感受到了五月原野上的熏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