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夢枕笑了，說道：“金風細雨樓創(chuàng)立，原本為的就是招攬?zhí)煜掠⑿凼諒?fù)故土，如今天下大定，我已經(jīng)可以放下這幅擔子了?！?/br>
    李凝怔了一下。

    蘇夢枕說道：“我還能再活三五年，三五年內(nèi)，不論江湖朝堂，我可以保證不會讓任何人知曉李姑娘的行蹤，我死之前，也必定會為李姑娘安排好一切?！?/br>
    李澈的眉頭擰了起來。

    他說道：“你能放下江湖霸主的地位，焉知我不能脫了這身官服？”

    蘇夢枕也是一怔。

    李澈看了看李凝，說道：“事情還不到最后一步，一會兒你還帶著阿凝回去，如果我不能成，你再帶著她離開吧?！?/br>
    李凝連忙說道：“你要做什么？”

    李澈伸出手，捏了一把她的臉頰，緩聲說道：“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不會拿性命開玩笑，放心吧，我覺得問題不大?！?/br>
    不知怎么，李凝的眼睛就有些紅了，她吶吶地說道：“實在不行，我……”

    李澈不用聽都知道她想說什么，把她的臉頰扯得更高了，說道：“不行?！?/br>
    蘇夢枕取消了和那幾家汴京勢力的會面，在天色將晚的時候帶著李凝回金風細雨樓，一路上，李凝都離那張惹禍的簾子遠遠的，有時忘了白天的事，剛要開心起來，又立刻死氣沉沉起來，像一個做了壞事的孩子。

    蘇夢枕也不知該如何勸解她，眉頭也蹙得更深了，最后也只道：“如果三司使解決不了，我會帶你離開汴京，再不成……”

    換個皇帝做。

    蘇夢枕不是一時沖動，他一直知道趙佶昏聵，弒君的想法從蘇遮幕還在時就有，如果不是李澈橫空出世，天下又太平起來，很難說趙佶的人頭這時候還在不在脖子上。

    皇宮高手是多，奈何趙佶是個喜歡微服私訪的皇帝，他身邊帶著的高手通常只有一兩個，有時是宦官米有橋，有時是大內(nèi)高手“一爺”，想打敗這些人稍有難度，但在他們眼皮子下殺了趙佶，還是可以做到的。

    無非在于想不想做。

    以前不殺趙佶，是因為大敵當前，蘇夢枕怕他一死天下大亂，但如今趙佶死了，只不過是換個皇帝。

    李凝沒能聽明白蘇夢枕的“再不成”，但不妨礙她稍稍安心，只是安心之后，她又有些心慌，小聲地說道：“可金風細雨樓……”

    即便再對蘇夢枕動心，再明白他其實對她也有一點好感，可李凝從來沒想過自己在蘇夢枕的心里能和金風細雨樓等價，不，大概還要再超過一點。

    蘇夢枕早在幾天前就想通了。

    金風細雨樓是他和父親兩代人的心血，不到必要時候他不會放棄，然而什么是必要時候？金風細雨樓創(chuàng)立的初衷，李澈已經(jīng)替他做到了，甚至做得比他想象得還要好上一百倍，心血是真，但不能本末倒置，何況就算他走了，也不代表金風細雨樓倒了，他已經(jīng)選定了王小石作為自己的繼承人。

    原本他就沒想過能留下自己的血脈。

    蘇夢摸了摸李凝的頭，他的手就像他這個人，明明瘦骨嶙峋，卻十分溫暖，李凝忍不住輕輕地蹭了蹭他的手掌心。

    反應(yīng)過來自己做了什么，李凝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饒是蘇夢枕也沒發(fā)現(xiàn)外間的車夫是在繞著汴京城轉(zhuǎn)圈子，只為讓他們多說一會兒話。

    李澈大約是這個世上最后一個知情的人。

    即便對李凝說了問題不大，但不得不說，這個不大的問題確實是他近幾年來遇到的最大的問題了，連滅金遼二國都沒現(xiàn)在這么棘手。

    今天的事打亂了他的全盤計劃。

    趙佶不能死，至少不能在廢太子之前死，不然太子即位，他和他拉攏的三個蠢蛋可能要抱團一起死，此外以他對趙佶的了解，這人不光好色，也急色，決等不到來年入夏的選秀，最大的可能是提早選秀，年關(guān)之內(nèi)不可能，那就只能在開春。

    李澈想得沒有錯。

    趙佶回去之后輾轉(zhuǎn)反側(cè)，連廢了二十幾張上好的玉竹紙，都沒能畫出那驚鴻一瞥的美人面，把筆一扔，招來內(nèi)臣，比比劃劃了一番，最終親自擬定圣旨，原本是想直接把人弄進宮來，隨即又覺得對名聲不好，最后只得勉勉強強擬了一份提早選秀的圣旨，并令自年關(guān)到選秀終止，符合選秀年紀的女子不得婚嫁。

    圣旨第二天就過了流程，宋國一直都是“士大夫與天子共治天下”，仁宗時有兩名美人專寵，為此仁宗廢后，朝中官員打進后宮把兩名美人拖出來，剪了頭發(fā)送去做尼姑，仁宗事后都不好說什么，然而經(jīng)歷幾代到如今，“士大夫”的權(quán)柄已經(jīng)很小了。

    沒人提出異議，甚至李澈也只是冷眼看著沒說話，圣旨立刻下發(fā)，當日生效。

    趙佶連帶看李澈都比平日里更順眼，只差沒有當著滿朝文武叫他一聲國舅。

    在這一刻，李澈和蘇夢枕的思維完美對接上了，不同的是蘇夢枕做的是刺殺的準備，李澈則是準備讓趙佶死得稍微正常一點。

    畢竟前期為太子做好的準備總不能落了空。

    第52章 黃昏細雨紅袖刀第（27）

    年關(guān)將近，汴京城中處處彌漫著新年的氣氛, 就連金風細雨樓都是一片忙碌景象。

    唐應(yīng)正在金風細雨樓的兵器庫里打鐵, 唐門以機關(guān)和毒術(shù)聞名江湖, 大多唐門弟子都是兩頭挑, 她也不例外，只是她的機關(guān)術(shù)比毒術(shù)渣得多, 但她仍然強撐著準備給李姑娘做個腕弩。

    即便知道李姑娘的武功也許比她自己都高, 但單看她那副柔弱可憐的外表，唐應(yīng)還是忍不住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憐愛之情, 并且她一直覺得美人是不需要雙手沾血的, 在不必要拔刀的時候, 她希望李姑娘能離死人越遠越好。

    腕弩是她從無數(shù)的唐門武器里挑選出的最合適的禮物。

    她自己還改進了一下, 希望讓這只機關(guān)弩能有多輕便就有多輕便，畢竟李姑娘的手腕很纖細。

    然后她就收到了李姑娘的哥哥派人送來的邀請。

    唐應(yīng)有些懵。

    她把做了一半的腕弩放下, 洗了洗手跟著來人去了，夜間汴京城門關(guān)閉，但載著她的馬車一路通行無阻，送她去李府。

    過了幾天，太子得到一副弓弩圖紙, 設(shè)計簡單輕便，準頭足, 十分適合在軍營中推廣使用, 在身邊近侍的提醒下, 他意識到這是個重新得到父皇歡心的好機會。

    李澈要做的事情, 無非就是把太子謀反未遂，變成太子弒君。

    仔細想想這還比之前省事了些。

    距離年關(guān)還有兩天，李凝收到了唐應(yīng)送她的腕弩，和大部分丑兮兮的唐門兵器不同，唐應(yīng)送她的腕弩小巧精致，有些像是大號的精鐵手鐲，卻輕便得過分，手鐲內(nèi)部應(yīng)當是中空的，晃動卻沒有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