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誤。

    有一就有二，不多時金陵血案全部判下，成化天子一連幾天沒挨雷劈了，心情也舒暢，還多問了一句：“金、金陵的，劊子手、夠？”

    梁芳強顏歡笑，金陵血案抓的可不止貴胄子弟，李澈簡直就是個瘋子，連同僚也不放過，金陵守備太監(jiān)是他干兒子，李澈彈劾他的折子一上，天子口吃，但是手快，見到李澈兩個字就下意識地蓋章，等反應(yīng)過來，他連個進言的機會都沒有。

    梁芳沒法在風(fēng)頭浪尖搞事，只好說道：“金陵的劊子手都是前朝剝皮戶傳下來的手藝，應(yīng)是夠用的。”

    所謂剝皮戶，就是剛開國那會兒的劊子手，朱元璋農(nóng)戶出身，最恨貪污，故而下令貪污五兩者殺手，六十兩以上剝皮充草，謂之“草包”，因刑罰太殘酷被后朝廢止，但剝皮的手藝到底是留了下來。

    成化天子點點頭，繼續(xù)蓋章。

    其實大明的天子比歷朝皇帝都清閑得多，諸事交由內(nèi)閣，除了蓋章和大朝會，幾乎不用做太多事，然而這幾天大朝小朝上下來，倒是讓成化天子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快意。

    一種真真切切大權(quán)在握的感覺。

    這幾天賈府里亂糟糟的，主子心煩意亂，下面的人自然也不敢輕狂，李凝倒是還好，她有獨門獨院的地方住著，只是賈母到底也沒了含飴弄孫的興致，并未叫過她，她得到李澈的消息還是從黛玉父親的信里。

    黛玉年紀不大，還存著幾分天真，雖李凝只知道一個名字，她也認認真真地擬了信央求林如海幫忙尋找，林如海本也沒放在心上，直到見了底下名字，又聽黛玉形容什么“天上來的”，立時就想到了一個同名同姓的李澈。

    林如海是見過李澈的，當年鮮衣怒馬狀元郎，天子親口贊過神仙人物，假如是這家的，倒也合理。

    林如海沒急著去信，先給李澈寄了一封信問明情況，得到確切回復(fù)之后，這才給黛玉回了信。

    李凝收到自家兄長的消息，立刻安心了，也不半夜悄悄溜出來打雷了。

    李澈先前收一封刑部回函砍一顆人頭，心知他在官場上應(yīng)是混不下去了，故而他坦然得很，砍人一點都不手軟，就在這時，他收到了林如海的信，就如當頭一道雷霆。

    他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得到meimei的消息。

    李澈立刻清醒了。

    他審視了一下自身現(xiàn)狀，全身而退容易，想要連官職也一并保住，很難。

    天子無能，臣子無用，jian佞橫行，百姓困苦，這樣一個世道，他要是被罷了官，想要保護一個注定會長成絕世姿容的meimei，很難。

    可世上的事情就是這樣，總不能因為難就不去做。

    何況他現(xiàn)在渾身都是動力。

    假如李凝能早幾年來，情況不會這么壞，李澈從不是好官，做這些事情只是想找個由頭發(fā)泄，到如今得罪滿朝勛貴，再想左右逢源，除非時光倒流。

    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出路。

    不能做寵臣jian臣，那就做最好的好官。

    如今這樣的世道，做好官聽上去像是自找死路，然而在李澈看來，出路不光有，并且十分好走。

    結(jié)黨。

    大夏有紅玉黨，乃是諸多清流官員結(jié)成一黨，守望相助，平日佩戴紅穗之玉，以示身份。

    此間朝廷不許結(jié)黨，然而貪官污吏之間結(jié)黨成風(fēng)，并無阻礙，倒是清流官員之間從未有過能密結(jié)天下的大黨，多是一些同年同鄉(xiāng)師生之間的小圈子，成不了大氣候。

    李澈琢磨多時，寫了幾封信寄了出去，寄信的衙役回來正趕菜市殺人，殺的是個姓賈的，罪名是開設(shè)賭場，放印子錢，這罪名不小，故而除了砍頭之外，還要把頭掛在菜市口三天，刑名“梟示”，他站在不遠處看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又走了。

    自從太爺來了之后，金陵菜市口哪天沒殺幾個人呢。

    第98章 紅樓（6）

    收到林如海的信之后, 李澈就派了人上京去接李凝。

    換成旁人, 大約會有些不大好意思，然而李澈并不覺得對不起賈家, 甚至送去的謝禮也并不算豐厚，倒是給林家送了不少禮。

    然而他派去的人還在路上時，京里派來的人卻已經(jīng)到了金陵，兩件事, 一是升官，二是查案。

    升官是升李澈的官, 經(jīng)歷過金陵血案的洗禮, 不僅成化天子一看到李澈兩個字就想找玉璽，連帶著刑部官員也對他既愛又恨, 眼見金陵幾乎被他掀翻了天, 天子思前想后，還是決定把李澈調(diào)任回刑部，并且升任至刑部右侍郎。

    原本是沒法升這么高的，主要是前頭辦了一批萬氏族人，這回又牽連了不少世家官員，官位空缺不少，天子從翰林院又調(diào)了一批人, 才算是沒開天窗。

    查案則是查“金陵四大家族”的案。

    先前李澈辦案時就查出不少私開賭場青樓, 擄掠誘拐良家，放印子錢，強買農(nóng)田的案子, 這些事幾乎每個世家都干，少一點天子倒是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事情既然捅穿了，自然也要找?guī)讉€替罪羊頂上。

    “開國六王”畢竟犯案人數(shù)較少，六家加在一起還不抵一個賈家被抓的人多，做得也不算太絕，例如開辦賭場但不放印子錢，做青樓生意但不買良籍女，強買農(nóng)田卻給足了錢之類，這就在可以睜只眼閉只眼的范圍之內(nèi)。

    賈王史薛四家就不一樣了，他們幾乎就是金陵這邊領(lǐng)頭做這種事的。

    李澈抓的人里除了四家旁支族人，最多的就是奴仆管事，李澈送呈的案卷上列得清清楚楚，只是京城里頭的四大家族不歸他一個金陵的知府管，故而他也只是給天子列了個一二三四五，更何況一開始他還沒以為這能出了內(nèi)閣上達天聽。

    誰成想到最后這案子能落他自己身上去呢？

    京城派來的人核實了金陵的情況，隨即就接手了金陵府衙，接任的這人李澈還認識，成化十一年的狀元，叫謝遷，入翰林院剛滿五年，三十來歲，儀表堂堂，很有幾分君子之風(fēng)。

    謝遷不僅相貌生得好，才學(xué)也頗佳，在送別李澈的宴會上，他親筆題寫了送別詩二首，李澈言笑晏晏拱手再拜，二人雖無十分的交情，也有八分的熱鬧。

    倘若刑部做事能麻利一些，李澈上京的這些日子就能把賈王史薛的案子給辦了，然而刑部不消極怠工就不錯了，李澈到京的那天，萬氏的案子還沒結(jié)干凈呢。

    李澈先去了一趟他原先在京中租的宅子，本朝官員俸祿不高，他先前也沒什么收賄的興致，故而只能租宅子住，眼見得自家meimei小小一個，一身尋常衣裳，從獨門獨棟的小院子里高高興興地跑出來，李澈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李凝卻開心得很。

    從搬進這座小小的宅子之后，她每天都高興得很，只要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