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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問道:“我看你應(yīng)當(dāng)是內(nèi)里發(fā)虛,才比旁人覺得冷,你想不想跟我習(xí)武?” 王守仁沒來得及去想習(xí)不習(xí)武的事情,只是驚了一下,問道:“發(fā)、發(fā)虛?” 李凝原本沒想到那一出,見王守仁驚得都要跳起來了,忍不住笑了,說道:“想到哪去了,我是問你想不想習(xí)武。” 王守仁臉皮都紅了,連忙點頭,等反應(yīng)過來,又連忙搖搖頭,說道:“離會試只剩兩個月了,我想等考完試再學(xué),何況你每天練武已經(jīng)足夠辛苦,再加上我,豈不是更受凍了。” 李凝看著他,忽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手。 王守仁捧著熱茶,手心里是茶杯的熱度,手背卻仍舊冷得嚇人,李凝剛握住他的手,想替他輸入一點內(nèi)氣,手里忽然一空。 王守仁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李凝有些無辜地說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手冷不冷?!?/br> 王守仁滿臉紅暈,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我冷、不,我不冷……” 第112章 紅樓(20) 何止不冷,簡直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 李凝只是看著他笑, 眉眼彎彎的, 嘴角微微上翹, 看上去就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樣。 王守仁過了好一會兒, 才算是相信了李凝“不會再動手”的話,挪回了書桌前, 李凝退了兩步坐到不遠(yuǎn)處的椅子上,外頭風(fēng)雪呼嘯,因窗戶半開著, 屋里除了炭盆附近也很冷。 王守仁便炭盆熄掉,厚厚的衣服裹得緊了些, 艱難地關(guān)上窗戶。 外頭的風(fēng)雪聲立刻隔了一層,屋里安靜了下來。 兩個不熟悉的人待在一起, 說什么都尷尬, 然而李凝和王守仁在一起時, 就算一句話都不說,氣氛也正好。 李凝坐著看了一會兒書,王守仁忽然開口說道:“等考完試,我想出關(guān)去看看?!?/br> 他話說得突兀, 李凝也抬了一下頭,奇怪地說道:“要去很久嗎?” 王守仁怔了怔,搖搖頭, 說道:“最長半年, 最短兩三個月, 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到處走一走,看看大明之外的風(fēng)景?!?/br> 李凝想了想,說道:“能在六月前回來的話,我就和你一起,出行不是好玩的,趕上熱天,比這冰天雪地的還難熬呢?!?/br> 王守仁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回答,不由得問道:“你不覺得我很荒唐嗎?” 一個自小便按部就班的人,忽然毫無道理地提出遠(yuǎn)游,什么準(zhǔn)備都沒有做,他在說這話之初,甚至沒有想過他爹他娘會不會同意。 李凝更覺得奇怪了,說道:“人想出去走一走有什么荒唐?” 王守仁心頭一震。 李凝又道:“如果一個人一輩子都待在一個地方,眼前的方寸就是一輩子的方寸,從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那才是天底下最荒唐的事情。” 王守仁心頭直跳。 他只覺這話仿佛不是阿凝用那輕聲細(xì)語的溫柔嗓音說出來的,而是從他的心里一個字一個字冒出來的。 所謂知音。 我意高山,君言高山,我意流水,君言流水。 王守仁長出一口氣,似有千言萬語到了嘴邊,最后也只得一句,“到時同行?!?/br> 成化二十三年的會試比起往年稍稍多了一絲硝煙氣,前有江西解元費宏下場,后有神童王守仁參考,費宏本人年不過二十,相貌俊偉,才華橫溢,先得文元后得解元,若是這遭發(fā)揮得好,說不得便能落個三元及第,王守仁就更了不得了,他這科要是能得中頭名,便能和當(dāng)年李侍郎十五登科的佳話并列,考前甚至有人私下里開了盤,賭這兩位年輕才子的高下。 但無論是費宏還是早就閉關(guān)的王守仁,誰都沒有表態(tài),絲毫沒有年輕人獨有的銳氣和鋒芒。 王守仁甚至是在會試臨考前一天才知道有費宏這么一個人。 然而兩位年輕才子的鋒芒卻是真真切切地一路從會試比到殿試上。 會試考官將二人的卷子細(xì)細(xì)比對,斟酌許久也沒法拍板,最后只從王守仁的卷子上找到了一處抨擊朱子圣言的錯漏,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將他放到了第二。 殿試是按會試排的名,前頭費宏提筆落字瀟灑得一氣呵成,王守仁卻因會試時在考場凍受涼了,一邊捂著帕子咳嗽一邊發(fā)著抖寫卷子。 十五歲的少年郎長相清俊有余,氣度卻還不足,看不出沉穩(wěn),只見一身活泛的少年靈氣。 成化天子一看兩人形容,心里便有了高下。 十八歲的太子朱佑樘卻有些好奇地看了看王守仁,低聲詢問成化天子道:“父親,我能閱卷嗎?” 同樣一股少年氣撲面而來,成化天子忽然有些恍惚,近一年來,他恍惚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了,有時候,他有些懼怕陰影,總覺得那些被人遮擋起來的角落里隱藏著什么可怕的怪物,下一刻就會將他吞得尸骨不剩。 成化天子怔了半晌,點了點頭。 考生交卷之后,抄錄官將原卷封存,抄錄的卷子則打亂整合起來,隔日讀卷官到齊,和以往不同的是,今科太子朱佑樘參與閱卷。 從百十來份卷子里挑出十來個有一甲氣象的文章還是很簡單的,不少讀卷官有了經(jīng)驗,只要大致看上一眼,便能分辨出高低來,甚至不到午時,就有兩份同樣精彩絕倫的卷子被并排放在一起,幾個讀卷官圍著看。 抄錄封存原卷是為了防止徇私舞弊,然而優(yōu)秀到一定程度的卷子是能看得出主人的,費宏的卷子才華橫溢,尊君愛國,充滿了正統(tǒng)狀元氣象,放在往年,甚至不需要拿給成化天子看,明眼人一見便知是狀元文章,然而今年愣是殺出了個王守仁,文章基調(diào)秉承其父沉穩(wěn)之風(fēng),卻比正統(tǒng)多了一絲驚艷。 驚艷之外,還帶著些許邪氣。 讀卷官也分成了兩派,稍微年輕些的,支持選錄王守仁為頭名,畢竟文章最重要的是才氣,但凡讀書人,誰不愛驚艷文章? 另一派則一力支持費宏,狀元文章難得,王守仁寫得雖好,但稍有些離經(jīng)叛道,也到底沒有那股“狀元氣”。 兩派你來我往半晌,卻見太子朱佑樘悶不吭聲地將兩篇文章細(xì)細(xì)看過,忽然問道:“李先生怎么看?” 殿內(nèi)一靜。 朱佑樘口中的李先生自然不是李澈,而是翰林院侍講學(xué)士李東陽。 兩年前李東陽執(zhí)教東宮,太子敬他人品學(xué)識,以先生之禮待之,如今太子既然問到他頭上,自然是把最后的選擇權(quán)交到了這位李先生的手里。 李東陽放下手里的熱茶,笑了笑,說道:“能得諸君爭辯到這會兒,可見這二人的確高下難論,按理我不該開口,不過既然殿下問了,我也就說兩句。” 他起身,眾人連忙讓開道路,李東陽走到兩份卷子前,先看了一眼費宏的卷子,稱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