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顧翼跟他同時說話，雙方的聲音迎頭相撞，愣了愣，隨即一齊笑了。

“你先說吧。”

顧翼主動讓行，拿起啤酒小口啜飲，孟想難為情地把玩啤酒罐，傻笑著說：“那個，我最開始在上野毛北地公園遇見你，當(dāng)時你怎么會跑到湖里去呢？還有那些雅庫扎為什么追你呀？”

“哦，有個黑社會頭頭常到我們店里喝酒，一直sao擾我，那天硬約我出去吃飯，其實想在車?yán)飶?、jian我，我看他手下人多，假裝順從，脫光了衣服，趁他不注意用煙灰缸砸了他一下，偷跑到公園，想從湖里逃走，然后就遇到了你。”

顧翼語氣稀松平常，似乎在大風(fēng)大浪里闖慣了，早已練出舉重若輕的沉著。跟他比，孟想就是只井底之蛙，長期過著水平如鏡的生活，聽到這種驚險劇情不禁替他捏一把汗，忙問后續(xù)如何。

“我們店里的顧客不少是道上混的，有幾個大佬挺喜歡我，我把這事跟其中一個說了，那大叔很氣憤，幫我約那流氓談判，我跟去陪著喝了一頓酒，象征性向?qū)Ψ劫r禮道歉，他過后就再也沒來找麻煩了?！?/br>
“那就好?！?/br>
孟想舒了口氣，又想到一個問題，遲疑著問出來。

“山根老師已經(jīng)答應(yīng)幫你爸爸還債了，你為什么還要去新宿的夜店打工呢？”

顧翼洞若觀火地瞄他一眼，漫不經(jīng)心說：“想幫家里多賺點錢咯，還有什么工作能比在酒吧當(dāng)陪酒BOY輕松又來錢快呀?！?/br>
孟想被驚怒組成的連珠彈擊中，大聲斥責(zé)：“可是那樣只會墮落，你明明有更好的選擇，只要繼續(xù)回東大念書，拿到學(xué)位就能找到不錯的工作，堂堂正正過活。做人不能只顧眼前，你還有幾十年的人生路要走，再不上岸這些污點也許永遠(yuǎn)也洗不清了。”

顧翼默默聽完，平靜深呼吸，吐出微風(fēng)一樣輕渺的喟嘆：“我也想走正道啊，可是那至少還得花上兩三年才有成果，我怕我沒有那么多時間了?！?/br>
“什么啊？怎么會說這種話？”

孟想有些吃驚也有些警覺，直直打量他，突然很惶恐，生怕看出什么端倪來。一臉凝重的呆樣惹得顧翼噗嗤發(fā)笑，逗狗似的揉弄他的頭發(fā)，朗聲說：“我開玩笑的，你不希望我去夜店上班，那我辭職好啦，可是mama桑對我挺好的，我得等他找到人頂替我才能走，估計還要再等一個月吧。”

孟想胸口打鼓，手指放在頭頂他摸過的地方用力撓了撓，赧然嘟囔：“我是為你好，人就是要行得端做得正，等將來老了回憶起往事才能夠問心無愧，不使子孫后代蒙羞。”

“哈哈哈，你以前是學(xué)校的團支書嗎？這么會做思想工作。那我這種當(dāng)過牛郎賣過身的人是不是已經(jīng)沒救了？”

“不是?！?/br>
孟想毫不理會顧翼是否在抬杠，直言正色說道：“人生在世難保不會走錯路，一不小心踩進泥坑里，只要能及時**往對的方向走就不用自卑，也不要怕別人的苛責(zé)，因為能理解你苦衷的人自然也會包容諒解。”

說完才發(fā)覺這些話過分政治正確，怕被誤會成假道學(xué)，連忙拘謹(jǐn)解嘲：“我就是想勸勸你，不是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批判，我這人平時也不愛教育人，自己都還沒活明白呢，哪兒配管別人……”

顧翼靜靜地笑，夜的萬種柔情盡在他的眼底，今夜天清月朗，可惜滿地霓虹令月亮失輝，像個褪色的鍍金紐扣，顏色陳舊，但孟想在顧翼臉上看到另一種皎潔，既誘人又逼人，進而想起不久前的床笫之歡，想起他各種纏綿婉轉(zhuǎn)嬌柔嫵媚的艷麗姿容，想起他在自己懷里掙扎喘息時的楚楚可憐，心猿再次拴不住意馬，擔(dān)心擦槍走火做出什么越軌的事，匆匆搜出些話來岔題。

“我鄰居幫我介紹了一份工作，是去一家專門學(xué)校教素描，下周三就開始上班了。”

顧翼驚喜：“那很好啊，你本來就是美術(shù)專業(yè)的，現(xiàn)在學(xué)以致用，總算沒荒廢過去的學(xué)業(yè)?！?/br>
接著詢問了學(xué)校的名稱和地址。

孟想憨直地說：“我還沒給人當(dāng)過老師呢，不知道能不能教好學(xué)生，好在那個學(xué)校的生源大部分是退休老人，跟他們打交道應(yīng)該比跟小孩子輕松?！?/br>
顧翼安慰：“日本的老頭老太非常尊師重道，一定會和你相處得很好?！?，稍后又問他能不能允許自己去他的課堂上旁聽。

“你也想學(xué)畫畫？”

“不是，我想看看孟桑當(dāng)老師是什么模樣?！?/br>
“哈，那有什么好看的，還不就這樣。”

“不會啊，你長這么帥，要是穿上正裝往講臺上一站，一定更精神，就讓我瞻仰一下你的風(fēng)采嘛～”

顧翼哄起人來就像嚼甘蔗，話渣都是甜的，孟想一邊害臊一邊飄忽，不多久繳械投降，笑鬧過后驚覺二人已倚肩相靠，顧翼身上的幽香絲線般鉆進他的鼻孔，勾出一記噴嚏。

“你冷嗎？”

“不、不是，鼻子突然有點癢，我說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孟想未雨綢繚地為定力設(shè)防，他的確已在rou體上接受了與顧翼親近，但心理上依然抗拒，總以為那是自己最后的底線，守不住人生就會垮塌，陷入不可把控的漩渦里去，因此還須盡可能地保持距離。

顧翼可能看出他在逃避，卻假裝糊涂，頭一揚，擅自歪倒在他膝上。孟想的心狂跳起來，肋骨如同地震中的房屋瑟瑟發(fā)顫，大大妨礙了呼吸。顧翼心安理得爬著，像爬在自家的眠床上，半點不見外，喃喃地撒著嬌，央求更長的停留。

大江先生介紹的學(xué)校在新橋，路程不算遠(yuǎn)，孟想午后前去報道，和校方簽訂了勞務(wù)合同，下午1點半正式上課，學(xué)生一共35人，半數(shù)以上是老者，教室里黑黑白白的腦袋參差錯落，酷似一盤圍棋，大江先生也在其中。

上課鈴響后，顧翼也來了，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和學(xué)生們一道向孟想行禮，令他哭笑不得。這個素描班已開辦一年多，現(xiàn)在他接替上一位老師，教授一些高中級技法，先現(xiàn)場示范勾勒人的五官，講到細(xì)節(jié)處說：“為了讓大家有比較直觀的了解，我想邀請一位同學(xué)擔(dān)任模特，愿意的請舉手?！?/br>
學(xué)員們還在猶豫，顧翼已像通訊天線唰得舉高手，看到他小太陽似的笑容，孟想也不由自主笑開花，叫他到教室中央來。

顧翼走到畫架前，向同學(xué)們鞠了個躬，畢恭畢敬地對孟想說：“老師，請把我畫漂亮些哦。”

他這話有悖繪畫理念，孟想一本正經(jīng)說明：“素描是繪畫的基礎(chǔ)，用來幫助學(xué)畫者提高觀察景物的能力，鍛煉眼、腦、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