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出紅液，雙腿無法支撐，他一寸一寸的往這邊爬過來，展辰緊緊看著封凡的眼睛。

“我…..沒事…..別看….我….別….看我.”

黑如深紫的眸子里全是猩紅的血，那是展辰的，和著他的，從眼角滑下來。

Eisen吸夠了，仰起頭大笑，癲狂而迷醉，血沿著他的下頜在脖子上流出細長的紅線。

“哈哈…..是這個味道，比我喝過的任何紅酒都醇厚無比，封凡，你喝過沒有，要不要過來嘗嘗，你愛人的血?！?/br>
“砰！”

Eisen的動作停滯，不知什么時候，佟源飛摸了過來，槍口正對著他，他仍然狂笑著，扔了展辰，手摸到炸彈拉栓上。

“都死吧，一起下地獄，封凡，終于可以和你永遠在一起了，封凡?！?/br>
他已經(jīng)瘋了。

“走！”

佟源飛急吼一聲，封凡接住展辰，用盡最后一點力，滾到窗邊抱著展辰翻身落下去，佟源飛也受了傷，又開了一槍后從樓梯上滾落，往另一間房的窗戶跳下去。

“轟！”

整幢小樓轟隆爆炸，鋼筋混泥，木制建材燒得噼里啪啦，燃起熊熊大火，直沖云天，在黑夜里亮如白晝。

封凡右手護著展辰的頭落到一樓后面的空地上，熱浪推著他們一直翻滾到后院的草叢里。

“展辰，展辰！”

封凡叫他，捧著他的臉，他滿手是血，全是展辰脖子上流出來的，展辰被突然的發(fā)生的震動沖得頭暈，昏迷一會兒醒過來。

“封凡。”

脖子上挫傷撕裂帶來的劇痛，讓他說話很吃力，眼神渙散。

“展辰，你別怕，我給你止血?！?/br>
封凡看著他的眼睛，痛苦著，展辰乖順的點點頭，封凡從他衣服里拿出消毒后的繃帶，一圈一圈細心的給他纏上。

“我們都活下來了，你要堅持，聽話，我?guī)愠鋈ァ！?/br>
展辰看著他，封凡撐著手臂想起來，胸壁微震，口里吐出一大口血，重重跌回展辰身上，沉重的喘著氣，慢慢給他解開壓在背后捆著的雙手。

“封….凡，封…凡，你別動….我們在這里等，源飛很快就會…來找我們…..”

展辰伸出手來抱他，摸到一片濕漉粘膩，他抬起頭，封凡背上被爆炸時的沖擊震傷，衣服燒焦一大片，流著黑血，渙散的瞳孔猝然收緊。

“封凡…封凡，你醒醒，你醒醒，你睜開眼睛看著我，求求你看著我……我們都活下來了，你看著我…”

展辰搖著他，聲淚俱下。

“展辰…..讓我歇會兒?！?/br>
極輕而虛弱，展辰?jīng)]聽過他這樣的聲音，全身的毛孔張馳著冰冷，他害怕他歇會兒就再也起不來了，低啞的喊著：

“不行…我不要你歇，你帶我出去…..你起來，我想回家了，你帶我回去….”

等了許久沒有回答，他似乎真的睡了，一動不動，展辰慌亂的掙扎，他要起來。

“那我?guī)慊厝ズ貌缓茫覀兓丶?，封凡，我們回家?！?/br>
脖子上的紗布濕透了，封凡壓在他身上，展辰想用力把他推開，忽然沒了重量，有人把封凡拉起了，展辰喜道：

“源飛，你終于來了，封凡他……”

“你們是誰？要帶他去哪兒？”

不止一個人影站在他頭頂上方，封凡被兩個人架著，他垂著頭，沒有反抗，沒有知覺。

這群人沒見過，其中一個俯下身來看展辰，他看到那雙眼睛，如幽冥至深的黑，火光在他眼里閃爍，溫暖卻沒有溫度，臉上也沒有表情，但那張臉……

“果然是個狠角，看起來這么沒用，竟然搞死了Eisen，小子，當(dāng)初他護著你，斷了我一條胳膊，想不到你還真值?！?/br>
低沉高貴，帶著細碎的沙音，像感冒之后未完全恢復(fù)的聲質(zhì)，戲謔而張狂的站在展辰頭頂，展辰仰視他，暗啞著嗓子。

“把他…..還給我，把他還給我?！?/br>
“帶走！”

來人站起來，轉(zhuǎn)身的剎那展辰看到他的側(cè)臉，額角到下頜，和照腦海里的一樣，和封凡的相似。

“不能……你們不能帶走他。”

展辰爬起來，頭暈眼花，走了幾步跪了下來，手撐著地又站起來跟著，那些人走得很急，他們帶著封凡越走越遠，展辰追不上，急著邊走邊喊。

“封凡……封凡…你回答我，你不要跟他們走，封凡…..你們把他還給我……”

展辰固執(zhí)的跟在后面，腳步凌亂，倒下去，又爬起來，他無能為力，他的眼前模糊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封凡消失，血跟著他流了一地，急火攻心，又吐出一口黑血，倒在地上，啜泣著喘息。

為什么，這么驚險都活下來了，這么多曲折都走過了，為什么沒能留住他。

封凡…..

有人追上來，迅疾如風(fēng)。

“我會帶他回來?！?/br>
但沒人停，這句話仿佛空山訴語，一瞬而過，被帶起的氣流送到耳邊，展辰?jīng)]看到人，但知道是誰。

“源飛?！?/br>
他閉上眼，很累，佟源飛說會把他帶回來，他的話一直深信。

又有人走過來停在他身邊，展辰?jīng)]有睜眼，安靜祥和，仿佛睡著了，脖子上的紗布可以不用了，早就被流出來的溫?zé)嵋后w染紅濕透，白色的雪布拆了，或許看起來不那么嚇人。

身體被人小心的抱起，呵護嬰兒般用心，常常有人這樣抱他，每個人的懷抱都不一樣，卻又讓他覺得不約而同的相似，郁少溫暖輕柔，浩輝應(yīng)該是強健可靠，他最喜歡封凡的，安心而真實，他喜歡把掌心放在他的胸口，感受那里的跳動覆在自己手里，他的生命之源連著掌心的盡頭是自己的心跳，兩顆心臟的位置，一掌之隔，如此近，近到誰也不能把它們分開。

他微微睜開眼。

“你還是來了?！?/br>
“他們帶走了他…那個人我似乎見過。”

“源飛說…會他帶回來，要我等著。”

“我記起來了….封凡說他有….哥哥，會不會是他？”

“我也有個哥哥…很多年前…去世了….他還很小?！?/br>
“我好想…他?！?/br>
展辰一個人斷斷續(xù)續(xù)的輕聲喃喃，似乎想起了什么，仰起臉問他。

“欠你的….三個條件，我該怎么還呢，我什么都沒有，只有這條命，你若要，拿去吧，我很無賴，你能不能勉強收了，以后我就…..不欠你了……別告訴封凡?！?/br>
眼神黯淡到無光，展辰感嘆似的低語。

“我這輩子還沒受過傷的地方就是這里?！?/br>
他把手放到他的胸口。

“我很怕疼，可也老是受傷?！?/br>
嘴角無奈的彎了彎，又問了一句。

“你說…他會不會…..回不…來了？”

眼簾緩緩合上，頸項從肩膀上滑落，猩紅的紗布硌得人眼里含了沙子，放在他胸口的手無力垂下去，他看著展辰，停下來答他。

“他會回來，所以，你要等著他?！?/br>
咸濕的淚，被風(fēng)翻卷著吹散，碎碎閃閃如天幕上的繁星，晶瑩明亮。

皇帶著他，帶他回家。

—全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