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陸焜帶他去了——

S市第四中學。非常好，比S市第四男子監(jiān)獄好多了。

四中雖然是個中學，不過湖區(qū)的體育場很有名，球隊也非常有實力，不少周圍學校的大學生都過來打球、踢球，久而久之，校園也成了個半開放的，何況教學樓和體育場離得遠，外來的學生登記了名字只在湖區(qū)玩，不去打擾中學生上課。四中以前也在擠在老城區(qū)的老房子里，后來搬了新校區(qū)，占地面積立刻翻了幾倍，各種場館一應俱全，簡直與大學體育館比肩。池逍跟著陸焜一個場一個場逛過去，不明白他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感覺？”陸焜問。

“……原來網球裙里面真的有褲子?！?/br>
“所以你都看的什么？”

“沒看什么啊……”池逍尷尬，“隨便看看?！?/br>
“別隨便看了，”陸焜說，“你看我就行?！?/br>
“我……”池逍紅了臉，“我怕你不好意思?！?/br>
陸焜淡淡看他一眼，說：“我怕你不好意思?！?/br>
“我不就是不好意思嗎……”

陸焜看池逍靦腆的樣子，撲哧笑了：“好吧。別不好意思啊，又不是叫你看別人的男朋友。”

“別人的我還不稀罕看呢！”

“那肯定呀，”陸焜笑道，“別人男朋友又沒你男朋友好?！?/br>
“……我是個老實人?！?/br>
四中體育館建得氣派，A館大挑空下面是室外看臺，中間拱形頂端的地方是貫通的，凡是建筑里這種地方，不論天氣多熱，總是有呼呼的風，也就是所謂的穿堂風。風很大，很涼，吹得也很爽。池逍停在這里，面前是足球場。

“咱們來這里干嘛？”他問。

“就是玩玩啊，”陸焜閉著眼睛吹風，“感受一下年輕人的朝氣?！?/br>
池逍說：“年輕人沒有朝氣。”

他睜著眼說瞎話，他就是睜著眼說瞎話。

陽光刺眼。這一片兒全是搞競技體育的，踢足球、打籃球，乒乓球、網球、排球，這球那球；跆拳道、劍道，這道那道；哦，還有這棋那棋，象棋、圍棋，這些在B館。他也是搞競技體育的，他搞電子競技，這里沒有適合他的場館。

網絡游戲，電子鴉片，他精神萎靡。

“有時候我也會想，如果我沒去打職業(yè)，我現在會在哪里，會從事什么職業(yè)，會做怎樣的事?！标憻j說。

“想那些做什么，”池逍說，“人生又不能重來?！?/br>
“可以啊，為什么不可以，”陸焜說，“只是人不是總能放下現有的，一些牽掛的東西?！?/br>
池逍疑惑地望向陸焜。

“你呢？”陸焜也看著他，“你也像他們一樣?！标憻j視線指指cao場。

池逍沒說話。

陸焜又說：“走吧，今天是開放日，有公開課聽。”

“什么課？”

“中學生的課啊?！?/br>
暑假里不正常上課，還在開的都是競賽夏令營。開放日提前登記聽課信息，外來人員也可以進去在后排靜靜湊個熱鬧。陸焜帶他去聽了一節(jié)數學課，他們坐在后面給外來人員準備的位子上，陸焜還跟著老師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根本沒管池逍。池逍上學的時候一到數學課就犯困，畢業(yè)了反而來了聽講的心，不過跟自己當學生的時候還是不一樣的，大概是不用擔心老師提問？大概是因為老師永遠不會提問你。

這感覺有點兒微妙，不過相同的是他還是什么都聽不懂。

他們走的時候，學生還在上課，老師口音很重，個別詞池逍都聽不清說的是什么。四中校園又大又新又漂亮，他們還去別的地方逛了逛，遇見幾個留校做項目的學生，嘰嘰喳喳地在樓下聊天，說開學的事兒。

暑假和開學跟池逍徹底無關了，他想起回家過暑假的大雷，想起那天從大雷他們學?；貋韺κ罴俚南＜?。人羨慕別人都有、自己沒有的東西再正常不過了，他還真有點兒羨慕。如果他沒有打職業(yè)的話，他現在會是在學校里，蹺蹺課，在宿舍里打打游戲，過寒暑假。

以及，羨慕那些離開學校去打職業(yè)的同齡人。

有幾個學生認出陸焜來，還要了合照。

“打職業(yè)要做什么準備呢？”一個學生被同伴簇擁著，不好意思地問。

“好好學習吧，”陸焜說，“把高中念完再說。”

那學生有點兒失望：“啊，那樣不就耽誤時間了嗎，職業(yè)選手的黃金時間就這幾年。”

“你人生的黃金時間有幾十年呢！”陸焜揮揮手，跟他們道別。

第58章

整個八月都很熱，S市的暑氣持續(xù)時間很長，就算是CWPL舉辦的十月份也不見得涼爽到哪里去?？照{、wifi、西瓜，完美的夏天。訓練，從早到晚，各種分析會，白板上的小紙條貼了又撕，換下來的便利貼，陸焜又都整齊貼放在文件夾里。游戲錄像看得眼花，池逍都忘記了小會議室的窗簾上一次拉開的什么時候，記憶里它好像總是垂著的，嚴絲合縫，把窗戶擋在身后，把陽光也擋在身后，只有投影儀落在幕布上的光淡淡漏在深藍色的窗簾布上。

池逍昏昏欲睡。他枕著胳膊，睜不開眼睛。

怎么也睜不開，眼睛好像被膠水黏住了。大概是手工膠水，也可能是純天然的熬制漿糊，不過或許是熔化的糖漿也說不準，總之抹在眼睛上，沉沉的，睜不開。他側著臉，沒有把眼睛壓在胳膊上，所以不是黑色的，眼皮隔絕不了全部的光線；是番茄的顏色，又像是番茄內瓤的淺綠，燦燦的黃色也摻進來了……這到底是什么顏色，總之不是黑色，也不是灰色，眼皮隔絕不了陽光的顏色。

幕布收上去，陸焜拉開窗簾，打開窗扇。

好像還有風——是有風的，它吹了什么東西，衣擺嗎，還是樹葉？嘩——嘩——嘩——風鼓動起枝葉間漏下的光斑。是有風的，有風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它說了什么？它念了什么？風翻開了他放在桌子上的筆記本——

38324，14122……

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

間期首先作準備，染體復制在其間……

什么？它說了什么？聽不清，聽不清……風里的聲音。告訴我，告訴我……

人聲混在一起，他聽不出誰是誰，也聽不出誰說了什么話。

同學忽地作鳥獸散。六月，夏天才剛開始，便結束了。

今天是八月的最后一天，陸焜沒有叫醒池逍。

晚上，大雷發(fā)來消息，說他已經到S市了，明天就要正式上課。池逍回復，開學快樂。大雷發(fā)來一個哭泣的表情。

距離CWPL，僅剩一個月。

喬子峰還弄來一個倒計時號碼牌掛在訓練室，后來叫陸焜看見，伸手摘了下來。

“弄得這么緊張干嘛？”陸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