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掩映中的石凳上。

"呃？怎么回事？"肖宇林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我把兩人提著的塑料袋放在腳邊，握住他的雙手:"肖宇林，我得…告訴你一件事情。你…做好心理準(zhǔn)備。"

他一臉愕然地看著我。

"李伊平他…在中考之后的那個暑假…就去世了。"

***

肖宇林哭得昏天黑地，我把他的小腦袋摟在懷里，反復(fù)撫著他的背給他順氣。

"李伊平他…他怎么可以…"肖宇林哀嚎，"我…我那么…拼死拼活的…他怎么…怎么可以…而且我…我竟然這么多年…都…都不知道…"

"這是意外啊。"我揉著他軟軟的頭發(fā)，在他耳邊輕語，"就是…比較倒霉吧…"

"我…我還以為…能再見到他了…"肖宇林咳嗆著，鼻涕眼淚糊成一片，"我…我滿腦子…都是他，連…連同桌…抑郁癥都…都沒發(fā)現(xiàn)…還…還不跟他…說話…"肖宇林的手攥著我的胳膊，掐在rou里痛得要命。我咬牙忍住，擁著他安慰。

"我…我高中同桌…我…我真的很喜歡他…但他…他拒絕了我，叫我不要…再跟他說話…我我我…"肖宇林自責(zé)地抽噎個不停，"我竟然…就真的…沒再理他…后來我去了…冬令營…國家隊…比賽結(jié)束回來才聽說…他…他后來…自殺了…"

"這不是你的錯。"我反復(fù)念叨著，"肖宇林，這不是你的錯。"

"怎么不是我的錯！"肖宇林號哭，"我…我應(yīng)該注意到的…他…他父母離婚了…一個人孤零零的…又一直…那么憂傷的…樣子…"

"他自己父母也沒有注意到，連老師都沒注意到，你只是個未成年的同學(xué)，這本來也不是你的責(zé)任??！"我輕輕搖晃著他，摸出紙巾給他擦臉，"你同桌也不可能會怪你的。真的，他不會怪你的。"

肖宇林過度呼吸了，大張著嘴卻吸不進(jìn)氣，憋得幾近暈厥。我把腳邊一個口袋里的東西倒在地上，扣住他的口鼻讓他沖著袋子里呼吸。半晌他才慢慢緩過勁來，伏在我肩膀上痛苦地抽泣了很久，終于神情恍惚地坐了起來。

"對…嗝…對不起…"他口齒不清地咕噥著，"明明…嗝…才第一天認(rèn)識，我就…這么…沒形象…"

我笑了，拍拍他的背:"沒事。"過了一會兒，才終于找到一句能說的話:"我覺得，好像認(rèn)識你很久了一樣。"

"我向你保證…認(rèn)識我很久的人…也沒見我這么哭過。"肖宇林吸著鼻子，嘴角虛弱地扯了扯，"謝謝。"

我又摟著他的肩膀用力揉了揉，才收拾好地上散落的東西，帶他回了寢室。

第20章扶持

"肖宇林，起來啦！"

報道日結(jié)束后第一天，我被手機(jī)鬧鐘吵醒，打著哈欠爬下床，卻發(fā)現(xiàn)肖宇林已經(jīng)醒了，正呆呆地睜著眼躺在床上，叫他也不理。我只好手動把他從被窩里拉出來。

好歹肖宇林還不用我伺候他穿衣洗漱。不過該去參加新生講座了，他還坐在書桌前發(fā)愣，我嘆了口氣，拖著他去了講堂。

宿舍另外兩個人，外地考來的老褚和小蛋糕，都以為肖宇林就是懶洋洋的性格，而我和他之前認(rèn)識，也就沒說什么。他們已經(jīng)開心地在學(xué)校論壇里面潛伏，打聽新生舞會和與隔壁院校聯(lián)誼的活動了。

肖宇林跟著我去了食堂。我問他要吃什么，他毫無反應(yīng)。我只好掏出他的飯卡，給他買了點食物，又盯著他全部吃下去才松了口氣。

傍晚，我們摩拳擦掌準(zhǔn)備挑戰(zhàn)傳說中可能隨時掛線的選課系統(tǒng)。我有驚無險地選完了，一看肖宇林還盯著筆記本發(fā)呆，就自作主張幫他和自己選了一樣的課，方便以后照顧他。

一直到三天后，人偶肖宇林才忽然活了過來。

"吳利海？"他吃著半截飯，忽然抬起頭來，"你是叫吳利海吧？"

"嗯嗯，是??！"我嘴里塞滿了雞腿rou，驚喜地連連點頭，"你感覺好點了么？"

"咳，這幾天真是不好意思，麻煩你照顧我了。"他表情還是有點憂郁，不過反應(yīng)總算是正常了，"謝謝你。"

"客氣什么！咱們可是上下鋪的好兄弟！"我揉亂他的頭發(fā)，"幸好你回神了！我本來想你要是今天中午還不好，就必須先拖你去心理咨詢室問問看啦！"

"為什么是今天中午？"他歪著頭問我。

"因為今天中午有3個小時休息，之后是英語分班考試！"我在他面前搖晃著手指，"你這狀態(tài)能行么？"

他的表情終于融解了，慢慢露出一個驚訝又緊張的表情。我被這滑稽的慢動作逗得笑了起來。

"別擔(dān)心，考得不好也就是多上幾學(xué)期大學(xué)英語而已，沒事的。"我拍拍他的手臂，"你真好了？"

他仔細(xì)思考了一下，點點頭。他漂亮的眼睛里再次顯出了堅定的神采:"我要振作起來。李伊平和周田行----我的高中同桌，他們肯定都不想看到我崩潰的樣子。"

我用力捏捏他的肩膀:"嗯，肯定的！"

***

肖宇林之后還有過幾次短暫的反復(fù)，不過我一直陪在他身邊，如果他又陷入動彈不得的抑郁中，我總會及時伸手拉他一把。幸好之后他再也沒有像第一次那樣失去動力那么久，而且逐漸也不太發(fā)作了。

開學(xué)兩個多月，一個研究生院的學(xué)長跳下宿舍樓自殺了。肖宇林路過時聽到消息當(dāng)場崩潰了一瞬，我連忙緊緊抱住軟了雙腿抖得像篩糠一樣的他。

"咳，我…我沒事了…"半晌，他緩過來了，有點尷尬地推開我。

路過的人在偷偷看我們。我甚至看到曾經(jīng)的女神捂著嘴，彎彎的眼睛笑得頗為yin邪。我拉起肖宇林奪路而逃。

***

"哈哈哈！別人要當(dāng)咱們是基佬了！"肖宇林真是恢復(fù)過來了，一邊喘息一邊止不住笑，"看把你嚇得！"

"切！還不是為了你！"我們橫沖直撞地穿過大半個校園才在荒涼的登山社攀巖假山附近停下來。我彎下腰，雙手支在膝蓋上，"看我對你多好！"

"是啊是啊，沒有你我怎么辦~"肖宇林樂顛顛地唱出聲來，搭著我的背，"吳利海，你真是好哥們兒！夠意思！"

"拜托你盡量別再想以前的事了，那真的不是你的錯。"我扶著他直起腰來，臉上汗淋淋的，"如果要發(fā)作也一定等我在旁邊的時候…"

"那不是又要嚇到你了？"肖宇林?jǐn)[擺手，"你也別總跟著我啦，我沒事的。"

我捏住他的手:"別這么說。我會擔(dān)心的。"

氣氛一下子有點曖昧。

我尷尬地放開他。肖宇林卻忽然翻手反握住我。

"謝謝。"他笑了。我熟悉的，久違的，發(fā)自內(nèi)心，開心的笑。

"那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