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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缺的肢體四處飛濺,一只手臂朝他飛了過來,竟在他頭上溫柔的撫摸,還有mama的聲音:“孟韋……”他被嚇壞,在炮火里喊他哥哥的名字,一聲又一聲。遠處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他朝著人影奔過去,近了才發(fā)現(xiàn)那人猙獰地笑,脖子上突然裂開口子,血噴了出來,染紅了整個世界。他自己抓著匕首,一步一步地退,嘴里念著:“杜見鋒快來救我……杜見鋒快來救我……杜見鋒……”他騰地醒了,方孟敖的臉出現(xiàn)在他上方,帶著不知所措的欣喜:“孟韋,你醒了?喝點水。”方孟韋覺得自己渾身都痛,像是被車輪軋過似的,四肢軟綿無力,他張了張嘴,發(fā)出低啞的聲音:“哥,我怎么了?”方孟敖笨拙地摸了摸他的頭頂:“那天你暈過去了,我把你背回來的,然后你就發(fā)起了高燒,幾天都沒退,我以為……那天一推把你給推壞了?!?/br>馬車的布簾被掀開,一個年輕人探頭進來:“喲,弟弟醒了,你可給你哥嚇壞了。我們還有半天就到汽車站了,那里有輛車專門等你們,送你們?nèi)ブ貞c?!?/br>方孟敖說:“我們不去重慶?!?/br>年輕人愣了一下,笑著說:“我受你們父親之托,要把你們兩個安全送到重慶找他,他人就在重慶,你們不去重慶要去哪里?”方孟敖抱住身邊的麻布包袱說:“我們要回無錫老家?!?/br>方孟韋看著那包袱,撲簌簌地掉眼淚。年輕人看他們小哥倆這樣子,不禁問:“你們?nèi)o錫做什么?”“把mama和meimei送回家,入土為安?!?/br>那人聽了嘆了口氣:“好吧,我問問,爭取把你們送過去?!?/br>方孟敖自小就比別的男孩子硬氣,他點點頭說:“如果為難,我們就自己回去?!?/br>方孟韋用手背蹭了蹭眼淚,說:“這位大哥,能幫我送封信嗎?”方孟敖問:“給那個杜見鋒?”“哥你怎么知道?”“你病了這么長時間,被魘住了就會喊我的名字,還有這個杜見鋒?!?/br>方孟韋咬咬嘴唇:“我這么不聲不響就走了,總該和他說一聲的。”年輕人說:“可以,你寫了信告訴我地址,我派人去送?!?/br>方孟韋想了想:“我沒有地址,他在國軍第63師187旅,找得到嗎?”年輕人皺眉想了一下:“國軍第63師187旅?上海的守軍?”他見方孟韋點頭,便垂下雙目,“那不用送了,昨日上海淪陷,國軍第63師早就全軍覆沒,你說的187旅的旅長,算是我的舊識,已經(jīng)陣亡了,再沒有第63師了?!?/br>方孟韋聽了,許久沒有動作,方孟敖怕他病上加病,急忙去扶他,只見他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來,直倒在哥哥懷里緩緩地搗氣。方孟敖心疼他,緊緊地摟著,不再說什么。年輕人果然弄了輛車,送他們?nèi)o錫,只是他們沒想到,下車看到的是風塵仆仆的方步亭。他們的父親像是老了十歲,鬢邊滿是白發(fā),方孟敖別扭地站在一邊,扶著病中的弟弟,方孟韋本也是不諒解他,只是見了父親痛苦的樣子,實在不忍。方步亭看見自己的兩個兒子骨瘦嶙峋,啞聲病容,手里還抱著妻女的骨灰,自然也是百感交集,他走過去攬住小兒子的肩膀,又看看大兒子,沉聲說道:“孟敖、孟韋,你們回家了?!?/br>方孟韋突然嚎啕大哭。第11章方孟韋醒來的時候,胸口濕涼,他抬手伸進睡衣里抹了抹,全是冷汗。他好久不犯這個毛病了,許是昨晚遇到了那個人,勾起了好多的往事,方孟韋坐起身,赤著腳走進盥洗室。熱水熨燙了他的皮膚和心情,也仿佛沖刷掉了許多雜念,等他洗漱打理完畢,出了房門,依舊是冷淡自持的三青團干部。父親方步亭已經(jīng)坐在樓下的餐廳,左手邊放著今天的報紙,方孟韋不知他昨晚是什么時候回來的,估計休息的時間不會太長,但如今看著,絲毫不顯疲態(tài)。重慶多霧,清晨迷蒙得如同幻境,方孟韋跟方步亭問了好,便坐在餐桌旁,望著窗口。家里人少,桌前便冷清。他哥方孟敖那年來了重慶,在新宅里與父親大吵了一架,連學都不上了,負氣報名參軍,再也沒回來過。表妹謝木蘭年紀還小,如今放了寒假,貪睡不肯早起。姑爹謝培東還在書房里打電話。而父親續(xù)弦那位,則不住在這個家里。方孟韋撥弄了一下焦脆的面包片,不防方步亭開口問話:“昨天坐軍部的車回來的?”他急忙抬頭望向父親,對方端著咖啡杯正看今天報紙的大標題。“是的,父親?!彼畔虏孀樱p手搭在桌前,手指修長素白:“昨日到三青團培訓班代劉主任參加一個討論會,回來的時候巧遇一位在河南的舊識,聊了幾句,被他的車子送回來的?!?/br>“怎么沒坐三青團的車?”“陳公子也在,車子一時串用不開,我便讓車子送他回去了。”方步亭聽了,微微點頭道:“陳家的少爺與我們志不同道不合,遠離些也好,只是軍部那些人,也不要隨意招惹?!?/br>“明白了,父親?!?/br>方孟韋出門上班,天色看起來亮了些,陽光勉強撥開云霧,虛弱無力地灑將下來。杜見鋒昨夜是真的喝多了,襯衫毛衣都沒有脫,別別扭扭地睡到天大亮,毛利民敲了幾次門,他都不想理,頭疼欲裂。后來毛利民消停了,他反倒清醒了,起身就著冷水抹了把臉,又灌了自己一肚子涼掉的濃茶,覺著心里發(fā)堵,堵得他頭暈腦脹喘不過氣來。他站在窗口看看這陰晴莫判的天,打算出門透透氣,彎身撿起地上的夾克,從夾克里掉出一條羊絨圍巾,他撈起來細看,質(zhì)地松軟手感柔滑,不是凡品。杜見鋒瞇著眼睛,勉強回想,小孩兒扶著他,將自己頸上的圍巾繞在他的頸間胸口,溫暖而又盈著冷香。他把圍巾放到鼻下聞了聞,記憶中的冷香早就幾不可聞,被霸道的烈酒味道沖散了。杜見鋒拿著圍巾坐了一會兒,猛地站起來,拉開門在走廊里嚷嚷:“毛利民!毛利民!你小子滾哪兒去了?給老子弄壺熱水來,老子要出門!”毛利民正在衛(wèi)生間里蹲大號,被杜見鋒幾嗓子催的連滾帶爬跑進來,然后就弄不懂他們旅座出門跟熱水有什么關系。杜見鋒仔細地刮了胡子,頭發(fā)也抹了兩把發(fā)蠟,走出看毛利民蹲在地上給皮鞋打油,頗為滿意地點點頭。毛利民動了動由于各種原因蹲麻了的腿,抬頭問:“旅座,咱這是去什么???”杜見鋒笨手笨腳地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