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地問：“姑祖母，你突然提起這些，總有緣故吧？”

    老太太笑道：“方才在宮門外，我見镕兒看著你，他是我養(yǎng)大的，眼睛里有什么，我一看就知道。再有我風(fēng)寒痊愈那日，他回來，你在我身邊，雖是一句話都不說，可卻不如平日里那般氣息安寧，我就總覺得，你在高興呀，但不知你高興什么？”

    話到這里，扶意已是滿臉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可見她自以為聰明，卻忘了長輩們也曾年少。

    老太太拉過她的手，輕聲問：“孩子，給我做孫媳婦可好？”

    “姑祖母……”扶意的心，已經(jīng)堵在嗓子眼，饒是她平日里能說會道，腦筋轉(zhuǎn)得比誰都快，可這會兒，真真是啞巴了。

    老太太問：“我嚇著你了？”

    扶意拼命搖頭，又點頭，一團(tuán)亂，她打出生起，還從沒這樣慌亂過了。

    “你們兩個，都是有分寸有主意的孩子?！崩咸f，“我也怕自己亂點鴛鴦譜，镕兒也罷，就怕壞了你的名聲?！?/br>
    扶意努力定下心，不愿再隱瞞：“姑祖母，我和表哥……的確……”

    老太太歡喜不已：“當(dāng)真，不是我老婆子瞎猜？”

    扶意頷首，收回手，正經(jīng)跪在老太太跟前說：“但我和表哥，時常連面都見不上，更不提好好說話，請您多給我們一些時間，讓我們多了解彼此，也讓我們都想清楚?！?/br>
    老太太答應(yīng)了：“所以我思來想去，與其和镕兒說，不如問問你，可見我是對的。扶意啊，不必考慮你的家世門庭，也不必?fù)?dān)心大老爺大夫人是否會阻攔。我老了，這家里很多事不再管，但镕兒的婚事，只有我能說了算。你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只問問你自己，愿不愿意給我當(dāng)孫媳婦，是否看得上我那孫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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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平珒的反抗

    昨夜才剛說服自己不要為了家世門第自卑，今日老太太就來問，是否看得上她那孫兒。

    老人家的誠意，扶意每個字都收在心里，更因此不敢辜負(fù)。

    周周正正地施一禮，感恩姑祖母厚愛，但她與祝镕海闊天空的一場相逢，連老太太跟前也不能提起，于是他們的情意，不知該從何說起。

    但即便說得，彼此之間了解太少、相處太少，難得一回相遇，說上幾句話，足夠扶意心中暖上好幾天。

    然而看似不容易的聚少離多，叫人更珍惜，也能更冷靜地看待一切，她還沒到了要與祝镕海枯石爛至死不渝的地步，此刻談輪婚嫁，說一輩子的事，太早太早。

    扶意坦率地對老太太說：“表哥志在四方，且要立事業(yè)有一番作為，而我心中彷徨，無一刻不想，我想要怎樣的將來。老太太，我心里雖有表哥，但眼下他并非就是我的將來，這樣說似乎詞不達(dá)意，可是……”

    “我明白?！崩先思覅s是通透開明得很，笑道，“你的志向不在嫁人生子，不在柴米油鹽，你想要和自己的丈夫，和天下的男兒一樣，同階而立，笑看風(fēng)云?！?/br>
    扶意不敢想象，這家里到底還有多少人看透她的心思，慌張地俯身叩拜在地上：“姑祖母，我……”

    “傻孩子，快起來?！崩咸珔s道，“年輕孩子，若都是渾渾噩噩、甘于現(xiàn)狀，那大齊怕是遲早要亂了天下?，F(xiàn)如今已是不比三百年前，便是先帝在時，也比眼下強。當(dāng)今繼位十年來，邊境動亂不斷，那一道道和談文書，真是丟盡了太祖太宗的臉。大國如此，小家亦如是，這祝宅三百年家業(yè)，也是到了風(fēng)雨飄零的時候?！?/br>
    “姑祖母?！狈鲆鈨?nèi)心震動。

    “镕兒也好，你也罷，我眼里年輕的孩子們，都是國與家的希望?！崩咸认榈难壑?，有著令人肅然起敬的威嚴(yán)莊重，“你們只管去闖蕩，去爭取，大好的年華，便是瞎折騰上十幾年又如何，古人說三十而立，你們才多大，可見是有道理的。老祖宗們這樣開明通達(dá)，偏是如今，孩子堪堪長成，就急著婚配嫁娶，催著生兒育女，仿佛人來一遭世間，只為了這樁事，太可惜了?！?/br>
    扶意聽這番話，但覺心胸開朗，雖身在佛堂，卻仿佛眼前有江海奔騰、地闊天遠(yuǎn)，一時心中的包袱、自卑和膽怯，都消失得干干凈凈，迷?；煦绲那奥?，一片清明。

    “姑祖母，謝謝您接我來京，我不曾在您膝下侍奉一日，甚至不知道家族世親里還有您這位長輩?！狈鲆饧t著眼睛說，“可您卻這樣厚愛我，更諄諄教導(dǎo)，為我指點迷途?！?/br>
    老太太滿眼慈愛，笑瞇瞇地說：“我若早知道，是這樣好的孫媳婦在等我，我還等到今日？”

    扶意臉上一紅，見姑祖母張開懷抱，便學(xué)著韻之撒嬌那般，小心翼翼地靠過來。

    她長這么大，從沒敢在祖母跟前撒嬌，祖母眼里也沒有她這個孫女，便是香櫞還有她自己的祖母外祖母時不時塞些吃食給她，怕孩子餓著……

    扶意不由得想起留在家中的母親，不知是否又被祖母責(zé)罵罰跪，不知爹爹有沒有護(hù)一護(hù)他的妻子，禁不住熱淚盈眶，哽咽道：“我原也就想著，能有本事，為母親擺脫婆婆的虐待折磨，自以為是什么志在天下，實在不配叫您這樣高看我。”

    老太太笑道：“慢慢來，一切冥冥中自有注定，若沒有韻之爹娘的野心，若沒有韻之的反抗，若沒有我滿心偏疼她，何來把你接到京中的說法。一樁一樁的事連起來，由小見大，你看太祖皇帝能從紀(jì)州一步步走來，建立盛世偉業(yè)，你如今走的，正是當(dāng)年太祖爺走過的路。”

    扶意在溫暖的懷抱里，滿心踏實，直覺得未來可期。

    想來，便是老太太這樣的心胸慈愛，才養(yǎng)育出那么多可愛善良的兒孫，是祝家的福報。

    “奶奶……”佛堂門外，韻之的聲音響起，“要不要把飯菜熱一熱，或是叫廚房另做新的來？”

    “這丫頭，真是半點不知敬畏神佛。”老人家嗔笑著，但也記起，扶意是吃了幾口就陪她來祈福，她緩緩起身，扶意小心攙扶，站定了后說：“吃飯去吧，皇子妃自有她在天上的祖母庇佑，不會有事的?！?/br>
    “姑祖母，韻之她?！狈鲆庖幻嬲f，摸了摸自己guntang的臉，怕叫韻之看出來。

    “我不說，那丫頭若知道將來有這樣的好事，還不可勁欺負(fù)你?！崩咸珰g喜不已，帶著扶意離了佛堂。

    仿佛老太太吉言，又仿佛是四皇子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