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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镕爭取從輕處罰。 兄弟幾個商量到半夜,祝镕服從了大哥的安排,回到清秋閣時,扶意已經(jīng)睡下了。 他坐在床邊端詳許久后,才吹滅蠟燭躺下,身邊的人沒有像平日那般往自己懷里鉆,想來擔(dān)心害怕兩日,扶意也不曾好好睡一覺,她同樣累極了。 今晚大哥和眾人商議的結(jié)果是,為祝镕爭取一趟外差,離京一年半載避開風(fēng)頭,自然差事也必定是苦差,不能再叫朝臣詬病指摘,待日后回京,一切重新再來。 祝镕閉上雙眼,大哥唯一擔(dān)心的是,扶意是否要隨他去,要他回來兩口子好好商議。 身邊忽然有了動靜,扶意醒了,能感受到她小心翼翼地爬起來,下地后不久,就有杯盞茶壺發(fā)出輕微的聲響,她痛快地喝下一杯茶,而后站在桌邊,長長舒了口氣。 祝镕剛想出聲,扶意又往門前走,屏退了在外值夜的小丫鬟,聽見她說:“不妨事,我透透風(fēng)就去睡,你們下去吧。” 可那之后一盞茶的功夫,也沒見扶意回來,祝镕起身來看,只見扶意坐在臥房門檻上,身子靠著門框,歪著腦袋仰望夜空,一動也不動。 他轉(zhuǎn)身取來衣裳,走到扶意身后,為她披上。 “镕哥哥?” “別著涼,還沒過端午呢?!?/br> 祝镕沒有勸妻子回房,而是在她身旁坐下,扶意很自然地就靠進他懷里。 “你喜歡月朗星稀,還是繁星滿天不見月色?”祝镕道,“記得贊西邊境的夜空嗎?” 扶意道:“記得,那滿天的星星,像是隨手就能摘下來,沒想到在夜里,也能感受什么叫天似穹廬,籠蓋四野?!?/br> 她的手,在夜色里劃過一道弧線,那是她在邊境看見的夜空:“不像京城的天,是方的是平的,眼前是什么,就是什么?!?/br> 祝镕說:“大哥要我離京半年避嫌,讓我和你商量。” 扶意不假思索:“自然是跟你一起去,去那兒都成,如今大jiejie把女學(xué)的事無限期擱置,我在家里做什么呢?除了教導(dǎo)姑娘們念書,就是料理家務(wù),可家務(wù)事有大嫂嫂在,我是做還是不做呢?” 祝镕的下巴,在扶意的發(fā)髻上輕輕一蹭,說道:“我上一次如此絕望,是看著我們的孩子被裹著白布抱出營帳,是看著你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我以為,此生不會再經(jīng)歷這樣的痛苦,直到我站在火場,底下的人,將尸體一具一具抬出……” 扶意抵住了祝镕的雙唇:“镕哥哥,不要說了?!?/br> 祝镕輕輕拿開妻子的手,捧在掌心里:“眼看著江山易主,追隨新君睥睨天下,就以為自己多了不起,以為我已經(jīng)可以代替我爹扛起這個家,扛起朝廷大事。到頭來,所謂的志向抱負,不過是一直在和我爹較勁,拼盡全力做那么多事,是想證明我比他強。” 扶意安靜地聽著,將耳朵貼在了丈夫的胸膛上,那有力而平穩(wěn)的心跳,給了她些許踏實。 祝镕很明白自己在說什么,這次的事,讓他徹徹底底看清了自己。 “扶意?!?/br> “嗯?!?/br> “我,還能重新開始嗎?” “要不,跟我回紀州?” 祝镕低下頭,看著扶意:“回紀州?” 扶意說:“如今王爺能正大光明地研制新炮火,不如去紀州跟著王爺從頭開始,不然國事之中,你覺得做什么十拿九穩(wěn),足以將功贖罪,而你又憑什么,隨便挑自己想做的事?” 祝镕說道:“可回紀州,就是天大的優(yōu)待,在大哥看來,我只能去窮山惡水的地方,扶持一方百姓。” 扶意搖頭道:“你自小養(yǎng)尊處優(yōu),怎知蒼生疾苦,如何體會那些靠天活著的百姓的絕望和無奈。去多久呢,一年半載不足以改變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貧苦,光是這個念頭,你就想當(dāng)然了,不是我狂妄指摘大哥的不是,大哥也終究年輕,和你一樣是富家子弟?!?/br> 祝镕無奈地笑:“可你更小?!?/br> 扶意說:“但我是平民,我和你們不一樣?!?/br> 祝镕靜默了。 扶意說:“不論去窮山惡水之地,還是紀州,又或繼續(xù)留在京城,這件事任何結(jié)果,都會有人站出來反對,既然如此,在還能選的余地里,做擅長的事不好嗎?” “做擅長的事?” “王爺對新式火炮期待已久,若能親力親為,他更高興吧?!狈鲆庹f,“而我,也能回娘家住上一年半載,好好想想我自己的將來?!?/br> “你的將來?” “眼下的情形,我明天就會失去大jiejie的信任,女學(xué)一事將無限期延后,我更清楚地明白過來,我是大jiejie疼愛的弟妹之外,也是她身為皇后手中的一枚棋子?!狈鲆庹f,“心里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和你一樣,突然看見了自己的無能和渺小,以前總覺得哪兒哪兒也少不了我,事實上,我什么都不是?!?/br> 祝镕搖頭:“不要妄自菲薄,你……” 扶意繼續(xù)說:“還好,我們沒有襲爵,不然成為公爵夫人,我一輩子都找不到自己了?!?/br> “扶意,不是你想的這樣。” “镕哥哥,我想回家?!?/br> 祝镕心疼地問:“因為我的事,還是因為大jiejie要和二嫂換孩子嚇到了你?扶意……你該知道,這個家早就離不開你。” 扶意搖頭:“沒有誰離不開誰,何況我們還會回來,要侍奉奶奶,要照顧弟弟meimei,就是去個一年半載,更何況……” 祝镕目光凝重:“什么?” 扶意直言:“開疆說,那晚若非圣駕趕到,你就要冒險進火場,那一刻,你想過我嗎?” 祝镕眼眸一顫,心猛烈地跳動起來。 扶意說:“想過了,但能放得下是嗎?“ 祝镕用力地搖頭:“不是,扶意,我……” 扶意冷靜而堅定地說:“祝镕,再有下一回,你死,一了百了,若活著回來,就是我走?!?/br> 那一晚,祝镕幾乎整夜未眠,時不時睜開眼看一看身邊的妻子,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事,頭一次非因生死而生出會失去扶意的惶恐,是他錯了。 但隔天一早,他便要上朝去面對自己必須承擔(dān)的責(zé)任,扶意將他送到門前,祝镕走了幾步又回過頭,抓著妻子的手。 扶意嗔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