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jī)會。

然后他懂了，當(dāng)人一直在過往的深淵中，變成回憶的木偶，反復(fù)糾纏于或傷痛或美好的假象，對于未來止步不前，那么幸福只能是與自己無緣。

想到這些，再看到蘇涵，心底竟然莫名平靜下來。

他從不會為自己的選擇后悔，哪怕當(dāng)初為周晨做的一切，也是真真正正出自他的內(nèi)心，但是他希望蘇涵知道，他的現(xiàn)在，只有蘇涵，他的未來，也只有蘇涵，這才是他之后想過的生活，和蘇涵一起，雖然說有點rou麻，但是定然白頭到老。

這么想著，有些話就再不難說出口。

蘇涵難得笑容可掬，眼角的余光中帶著一絲戲謔：“你這幾天坐立不安，就是為這些？”

陳驍趕緊解釋：“不是因為周晨，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說。好吧，我想有江映白在，你肯定也早就知道周晨不止是被查賬那么簡單。你知道的，周晨他父母生前與爸媽關(guān)系很好，而且畢竟相識一場，我很難做到袖手旁邊。但我跟你保證過再不會理他的事情，這樣出爾反爾的話，我實在想不明白怎么開口。”

蘇涵唔了一聲，咬了一勺蟹黃豆腐塞進(jìn)他嘴里。

這店里的菜名起的特別有情境，明明是蟹黃豆腐，非要叫晚雪迎春。

但是將豆腐、蟹黃和小豌豆放在白瓷的精致盤子里，還真是，嗯，有那么一回事兒。

陳驍被他一勺子豆腐堵得有點發(fā)蒙，愣怔的看著他又挖過一勺豌豆塞過來，訥訥的張開嘴吞了進(jìn)去。

豌豆很小，幾乎不用嚼就能吞進(jìn)肚子。

蘇涵笑嘻嘻的又挖了一勺塞進(jìn)自己嘴里，邊吃邊評價：“這家店的老板你說怎么想的，這菜的名字起的特別有意思，你猜叫什么？豌豆小時候……哈哈，真絕了?！?/br>
……

陳驍拿不住他的想法，只能順著他話說：“老板于樂文認(rèn)識，你要是想知道原因，可以親自問嘿。”

蘇涵挑了挑眉，俏皮的小模樣仿佛一點都沒因為陳驍剛剛的話而影響心情，他見對方小心翼翼的打量著自己，不禁樂了。

他決定就使一次壞，于是悶悶的說：“先吃完飯，這幾天家里吃的太油膩，難得換點清淡的?！?/br>
陳驍見他陡然變了臉色，不敢再說，小心周到的給他夾菜，但是見蘇涵一臉淡淡，只能味同嚼蠟一般喂飽自己。

等終于吃飽喝足，蘇涵決定放過陳驍。

“陳驍，我一直在意的，是你的隱瞞。”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提起這個話題，連同被陳驍刻意忽視和遺忘的分歧。

他將精致的竹筷擺在餐碟旁邊，拿過濕毛巾擦了下手，往椅背上一靠，轉(zhuǎn)臉去看湖泊上點點的燈光。天已幕，在這個終年霧霾的城市，竟然音樂能看到星光。

他不是木頭，陳驍對他的好他都看在眼里，他沒有享受過父母親情，但是若真有父母，他們的愛也不會比此更甚吧。更何況陳驍對于他，不止是相伴一生的承諾，還用自然到習(xí)慣的方式將他帶入那個家庭，讓生年涼薄的他，懂得了家的意義。更在外婆去世的時候，用自己的方式給予他依靠，那不止表現(xiàn)在他以自己伴侶的形式對待葬禮，更表現(xiàn)在，他時刻存在的，那種和他合二為一的自然。

但是，他亦是個自私的人，希望在愛人的眼中，沒有別人比自己更重要。

尤其是，那樣一個人。

一個，擁有自己妒忌的時光與回憶的人。

江映白說的對，他介意的，是他不是陳驍?shù)淖畛酢?/br>
他沒有在周晨之前出現(xiàn)在陳驍面前，這樣的事實他改變不了。

而人們，對于少年無畏的愛情一向?qū)捜?，初戀是最該被人記住的美好，因為他伴隨著記憶同人一起成長，已經(jīng)銘刻在心底最為純凈的地方。

當(dāng)時隔多年，想到那個連名字或者面容都記不清楚的最初的舊日戀人，感謝始終多于怨懟吧。

他很想告訴陳驍，我并不是不夠?qū)捜?，我只是遺憾，沒有陪你長大。

他更加介意的，還有陳驍對周晨的那些縱容，成為后者傷害自己的資本。

當(dāng)他收到周晨寄過來的餐廳開業(yè)請柬之時，多希望陳驍將一切都告訴他，而不是聽周晨在電話里有意無意的挑釁。那些，他并沒辦法反駁，因為他知道這是事實。

不管陳驍心中怎樣想，都無法抹掉，很多時候，他對周晨的縱容與有求必應(yīng)這樣的事實。

后來，當(dāng)他逼著陳驍必須做出選擇的時候，后者沒有猶豫的選擇了他。他一面為這樣的結(jié)果欣喜，一面心底懊惱自己再也不像自己。因此，對于周晨這個人，他終于少了一半的同情，多了一半的恨意。

“你并不想告訴我，關(guān)于你為他的做的事情，這讓我很介意。其實，為什么呢？你覺得我會不允許？或者你覺得，這些都是小事，完全沒必要去講……”他伸手制止住急切的想要解釋什么的陳驍，“但是，你不知道嗎，越是愛你的人，越是小心眼，如果我跟最開始一樣，并不曾真真正正存著跟你一生的心思，說不定我因為厭倦與害怕，早就一聲不響的離開，那樣，我們就真的完了?！?/br>
他落寞的笑笑：“我跟你爭吵，是因為我愛你，陳驍……別讓我愛上你之后，卻發(fā)現(xiàn)我的選擇是錯的?！?/br>
陳驍后悔死了，心里的那點幸好被蘇涵的一番話轟炸的一點不剩。

他急切的抓住蘇涵搭載桌子上的一只手，“對不起！”

他想，從前那個總想著我戀人真大方的陳驍簡直是個混蛋。

大方的另一個代名詞，就是不在意。

真正愛你的人，怎么能在感情上做到大方？

他說：“我并不是故意挑時間跟你說這些的，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去跟你講，我一直知道，如果這次我再瞞著，你一定不會原諒我，但是，我想想明白要怎么做，想明白怎么說，才能不讓你難受。你相信我，我愛你，我跟周晨早就過去了。我雖然混蛋，但是我對愛情忠誠，我，對你忠誠?！?/br>
蘇涵探身過去，用另外一只手摸摸他的臉，柔聲道：“你在害怕什么呢陳驍？要說害怕的那個人，應(yīng)該是我吧。我怕你讓我習(xí)慣了你，卻離開我。那樣，我將要如何繼續(xù)生活。”

陳驍猛的搖頭，“我當(dāng)然害怕，只要想到有萬分之一失去你的可能，都讓我怕的寢食難安?！?/br>
蘇涵噗嗤笑了，嘆息著收回手：“真是，你這個人，時刻都不忘記甜言蜜語。”

“不是甜言蜜語！”

陳驍重復(fù)：“不是甜言蜜語，是我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他說：“我愛你?！?/br>
蘇涵笑，第一次回應(yīng)：“我也愛你，陳驍。但是，如果你再欺騙我，即使我再愛你，也一樣會打的你半身不遂！”

明明滿是粉紅色曖昧的氣泡，被他這句話攪得煙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