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來了？也未曾說與朕。”

忠慧王道：“因聽說程娘娘產(chǎn)子，晴云央告了半日想來看望，兒臣想著他們畢竟主仆情深，過了晌午便帶她進來了。因兒臣也不便過去，便在安華宮看了一下午的書簡，故此未曾向父皇請安?！?/br>
皇帝頷首道：“到底進益了?！?/br>
忠慧王笑道：“難得父皇夸獎，父皇這深夜卻是要到哪去？”

皇帝面上一僵，道：“才從慶寧宮出來，趁著月色走一走，便回康乾宮去了?！?/br>
忠慧王道：“既如此，父皇不如進來，兒臣有些事要與父皇商議?！?/br>
皇帝聽了，只得頷首答應(yīng)，一行三人隨著忠慧王進了安華宮，忠慧王看了一眼君合，道：“咦？你不是在慶寧宮的？怎的跟在皇上身邊來了？”

皇帝轉(zhuǎn)身看看君合，君合心中一緊，不敢妄言，皇帝道：“你卻連他也認得？”

忠慧王笑道：“父皇忘了兒臣當(dāng)日層偷偷跟侍衛(wèi)太監(jiān)習(xí)武了？便有他一個！”

皇帝聽罷笑道：“都忘了你那頑劣之時的事了，他原是慶寧宮的，因我看著順眼，見他腦子活泛，手腳也麻利，便向你程娘娘討了來，星漢上了年紀，也該教會一兩個懂事的替著了?！?/br>
忠慧王笑對君合道：“如此還要賀你高升了！”

君合忙道：“王爺折煞奴才了?！?/br>
進至殿中，晴云正捧著一本書坐在桌前瞧，聽見人來，扭頭一看，忙放下書起身行禮，皇帝免了禮，笑道：“我竟不知，你也是會讀書的？”

晴云面上一紅，道：“奴婢哪里懂得讀書，不過先前跟小主學(xué)過幾個字，為著陪王爺，便捧個話本裝裝樣子罷了。”

皇帝聽了，微微蹙眉道：“你而今已不是慶寧宮的人了，不該再以奴婢自稱，程德嬪也該稱程娘娘，沒得失了身份?！?/br>
晴云連忙俯首稱是，瞧瞧看了忠慧王一眼，忠慧王道：“你先去偏殿歇著罷。”

晴云應(yīng)了一聲，復(fù)又向皇帝行了一禮，錯身朝寢殿走去，走到君合跟前時忽剎住腳步，疑惑的看向他，而后又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樣，點一點頭，匆匆去了。

君合也點了點頭，心中暗笑，他與晴云同在慶寧宮中一載，怎會看不出這一舉一動皆是裝模作樣給皇帝看的？想必觀韜已攜著尋梅投了忠慧王府，忠慧王為阻撓皇帝前往歆玉宮，故意以晴云為借口回來安華宮的。如此安排的話，晴云也是該從程德嬪那里得知將他撥到康乾宮一事才對。

正想著，忠慧王與皇帝已坐于案前，忠慧王將一份書簡呈予了皇帝，皇帝接過后，就著燭光蹙眉審閱起來。

安華宮人上了茶，君合接過，奉到皇帝與忠慧王案前，悄悄瞥了一眼書簡，卻見落款是胡融飛，心中疑惑，又抬頭看看皇帝臉色，卻見他眉頭深鎖，眼中隱隱有怒火，君合感覺惶惑，遲疑著又退回門口垂手立著。

良久，皇帝放下書簡，道：“這人現(xiàn)在何處？”

忠慧王回道：“正在兒臣王府，安全?！?/br>
皇帝微微頷首，道：“此事除了你與胡融飛外，可還有什么人知情？”

忠慧王搖了搖頭，皇帝道：“不是說你有位門客，這回也出了不少力，他也不知？”

君合聽得心中一緊，卻又聽忠慧王道：“他原是知的，但兒臣覺得此事危險，況當(dāng)日金杜撮合兒臣與趙氏之時，頻頻向他示好，我怕他將此事泄露，便……將他除掉了?！?/br>
皇帝微微訝異，復(fù)又笑了笑，道：“果真是朕的兒子?！?/br>
忠慧王道：“并非兒臣心狠，只是這金杜……”

皇帝沉吟一番，道：“不過是一個海盜嘍啰，豈能因他三言兩語便定了當(dāng)朝宰相的罪？”

君合心中咯噔一下，他萬萬沒有想到忠慧王竟將那海盜二爺搬了出來，莫非忠慧王不止打算廿九日拼力救駕，還想在那之前就先發(fā)制人？

忠慧王道：“區(qū)區(qū)海盜人微言輕，可是兒臣已探查到，當(dāng)日赤氐作亂與母妃被害之時，恐怕皆是金杜的安排！”

皇帝大驚，道：“可有什么人證物證？”

忠慧王卻萎靡道：“尚無證據(jù)?！?/br>
皇帝微微松了一口氣，道：“若無憑據(jù)，切勿信口。”

忠慧王不服氣道：“金杜在朝中勢力早已浸透六部，若他心存異念，父皇可能制服？”

皇帝笑了笑，道：“只要為王，便有君臣。有臣，便有重臣。金杜其人腹有詩書，為人八面玲瓏，朕這二十年來治國，有一半皆是聽了他的進言而擬的決策。若只因他位高權(quán)重便捏出個莫須有的罪名，身邊可還有人敢為朕所用？”

忠慧王道：“難道父皇從未疑心他？”

皇帝笑道：“疑心？自然疑心。朕看著這滿朝文武、后宮佳麗、還有著諸多兄弟子嗣，哪個不疑心？誰敢說不盯著這皇位？”

忠慧王聽言一噎，不知如何答話，皇帝又道：“你少時爭強好勝，總想與太子一較高下，可偏偏總是遜他一分，每每不服輸，氣得飯也不吃水也不喝，朕看著又喜歡又擔(dān)心。喜歡的是你這性子最像朕，擔(dān)心的是小小年紀怕你被這野心所累。所幸有你六皇叔開導(dǎo)，慢慢才將你這脾氣改了許多。

“沒想到所謂三歲看老誠不欺我，你果真還是最像朕的兒子。只是你尚未為王，不能懂得做皇帝需要考量牽制的各方勢力，朕縱然提防金杜，可沒有真憑實據(jù)，卻也是絕對不能動他的?！?/br>
忠慧王聽罷，沉默片刻，道：“父皇放心，兒臣自會想法子調(diào)查的?！?/br>
皇帝笑了笑，道：“朕正是怕你耽溺在此事里。金杜年事已高，再過幾年也是該告老還鄉(xiāng)的時候，況且金天同做了良怡的駙馬，也入了工部，他將來的兒子孫子都會有個好前程，他在朝中數(shù)十年從未有異心，犯不著在最后這段時日自取滅亡。朕看你這兩番征赤剿匪，實在重了些戾氣，眼看天涼了，不若到南方去散散心也好?！?/br>
忠慧王一怔：“父皇要兒臣出京？”

皇帝笑道：“朕只是隨口一說，你這雖未正式嫁娶，卻也算新婚燕爾，該帶著兩個王妃游玩一番才是。”

忠慧王面色漸漸發(fā)白，道：“兒臣……兒臣……”

皇帝見他為難，揮揮手道：“罷，罷，你不愿便不去，朕只是不想你鉆進這樣的牛角尖里罷了?！闭f完站起身，道：“你說的事朕已明了，朕說的話，你也該仔細斟酌斟酌?！?/br>
忠慧王頹然起身稱是，皇帝點了點頭，邁步出了殿門，君合與左星漢向忠慧王行了一禮，左星漢轉(zhuǎn)身跟上皇帝，君合與忠慧王四目相對，相顧無言，也匆匆轉(zhuǎn)身去了。

出了安華宮，皇帝立在門口片刻，深深嘆了一口氣，卻未再往歆玉宮去，而是徑直回了康乾宮，君合心中石頭落地，伺候皇帝就寢，也歪在外間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