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是個恭順的?！?/br>
    “我倒是不指靠他的孝心，只要他們兄弟手足和睦，我就知足了。”

    “那等會兒的閱看，我們可要仔細(xì)些了，總要給他挑個可心又知冷知熱的。只是又要辛苦meimei了，前前后后事情都趕到一起去了?！?/br>
    “唉，圣上突然決定把明春的小選提前到這個月，時間本就緊。數(shù)日前才放出去近百人，明春還是先太皇太后九十歲的冥壽--總要人手大辦；各個王府里、宗親家又都急頭白臉跟咱們要人，還不算小九小十建府后的雜務(wù)和人選……我倒是想躲懶，可哪有那么好命。”賢妃忍不住抱怨。

    “meimei放心，我們的難處，圣人心里有數(shù)，也總會體諒的，說不定到時候多顧念老四和老五些，我們這做額娘的也就別無所求了。”

    “托淑jiejie吉言吧，我去后殿更衣，你先在此嘗嘗南邊兒新貢來的血燕，等會兒選閱有得消磨?！?/br>
    “賢妃meimei且去，無須著急。眼下時辰還早，秀女們怕是剛進(jìn)了順貞門，總要等查過體再說。”

    “也好，那jiejie先自便。素玉你留下伺候?！?/br>
    “是，主子?！?/br>
    ☆、【滿庭沨】

    001

    “自前朝始，民女充入禁宮服役就已是定例，到了本朝，雖宮廷奢靡縱欲之風(fēng)漸衰，但仍有使役之需，故沿襲了選秀一制。然當(dāng)今天子念及天下百姓勞苦，又憂慮民心不穩(wěn)，故所需宮女僅從天子家奴，即上三旗包衣中揀選，既可保人選忠良，又可免漢民骨rou離散之怨……”

    “咱們姝菡又不用參加內(nèi)務(wù)府小選，老爺同她講這個做甚？要我說，便是日后大選，我都不舍得讓女兒去?！?/br>
    “為夫這不是給菡兒講禮制順便才提到此節(jié)嗎？不過菡兒她才幾歲，夫人就想到大選那么遠(yuǎn)了？”

    “老爺說得輕巧，我曾在宮中多年，最是知道里頭日子的艱難，菡兒又歷來純真質(zhì)樸，我怎會不憂心？說句托大之詞，宮闈內(nèi)的勾心斗角，不亞于你們男子在朝堂上的傾軋艱險，你讓我如何舍得？”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我們費(fèi)氏一族因聲望厚重，自十年前就受旨入了鑲黃旗，雖是漢軍旗，也要依了他們滿人的規(guī)矩。到時候選秀一事在所難免，夫人難道要日日惆悵不成？不如為夫索性辭了官，只要你舍得不要這三品的誥命?！?/br>
    “為了菡兒，不要便不要。”

    ……

    姝菡此時亦步亦趨走在正白旗秀女小選之列，腦海中不知怎地就回想起父母當(dāng)年的一番對話。

    她那時還是六歲稚童，正賴在母親懷里，對父母所言一知半解，不甚懂得何為禁宮，何又為選秀，更不曾留意母親臉上憂慮神情。

    今時今日，她頂著內(nèi)務(wù)府包衣之女的身份應(yīng)選，雖是主動請?jiān)?，但也是無奈之舉。

    唉，母親該是會憂心的吧？孩兒終是沒能躲過進(jìn)宮這條路。

    走這一遭，值當(dāng)是償清了嵐姨一家的養(yǎng)育回護(hù)之恩；往后的路，唯有謹(jǐn)言慎行，不求飛黃騰達(dá)，只愿平安順?biāo)臁?/br>
    待期滿出宮之日，但愿能得知兄長在世之消息，父母若地下有知，也請保佑孩兒和兄長有朝一日終可手足團(tuán)聚。

    姝菡默默在心中禱念，不覺已隨眾人走到了一處軒敞的院落中。

    抬頭遠(yuǎn)觀，前面主殿正堂匾額上燙金大字寫著：體元殿。

    002

    百余名秀女站在院子里，聽著檐下披著氅衣的年長太監(jiān)訓(xùn)話。

    絮絮雪片零落在肩，卻無一人敢動手撫去。

    初入宮禁，總要經(jīng)此一節(jié)，一為傳圣意，二為明禮制，再則，也是為立威。這點(diǎn)苦頭都吃不得，日后又怎能在貴人跟前伺候？

    石階下三旗秀女按著旗份五人成行從左至右肅穆端立，每方陣前又各有兩名穿著青綠旗裝的宮女，個個挺直脊背目不斜視?？茨昙o(jì)品階，想來只是在外庭服役的粗使宮人，大概只是從旁處征調(diào)臨時作為接引、表率。

    姝菡看了眼前情形，心中有數(shù)，便收回打量目光，同旁人一樣，繼續(xù)低眉順目受訓(xùn)。

    按著尊卑，正白旗的秀女在右，姝菡因她“阿瑪”索多木有官職在身，雖是六品小官，竟也躋身前兩列。

    約莫有兩炷香的光景，那宣旨大監(jiān)終于合了手中明黃卷軸，身側(cè)的小太監(jiān)機(jī)靈地伸出雙手捧接。

    “咱家把旨意傳到了，這時辰也不早了，各位各司其職，也趕緊張羅起來。等都妥當(dāng)了，也好去請兩位娘娘移駕過來?！边@話是朝著兩邊恭候著的幾位年長嬤嬤和太監(jiān)吩咐的。

    “是，福公公放心，我等定會用心辦差，也不枉您頂風(fēng)冒雪親來一趟。不如您先去殿內(nèi)喝杯熱茶驅(qū)驅(qū)寒？”領(lǐng)頭的長臉高個子?jì)邒邚澭研?yīng)和，明知這位是賢妃娘娘身邊的紅人高攀不來，還是順口客套了一下。

    “咱家還要回去復(fù)命，這茶就先不喝了，等辦好了差事，娘娘自有重賞。小英子，咱們走。”

    “是，師傅?！?/br>
    “我等送送福公公?！?/br>
    隨著幾位主事的嬤嬤太監(jiān)簇?fù)碇涯俏桓９屯箝T外，院子里的眾人似是齊齊約好般松了口氣。

    “jiejie，那位福公公可真氣派，他比咱們阿瑪?shù)墓賰哼€大嗎？”

    姝菡正在心里默憶海佳氏五代之內(nèi)的族譜，卻聽見前方脆生生的動靜。

    原來是同旗第一排左手邊的一個矮個子少女正偷偷扯著她身旁高個子少女的袖子，盡管已壓低聲音，卻忘了此刻所有人正噤聲。

    那位被稱作jiejie的少女顯然意識到這聲音的突兀，只側(cè)過臉狠狠剜了她一眼，那提問的少女只得撅著嘴作罷，而左近的人或是側(cè)目一視，或是假裝視若無睹。

    姝菡知道那是嘉瞻氏的一雙姐妹，看腰間木牌上寫著其父任內(nèi)務(wù)府武備院卿，正三品的官職，委實(shí)不低了，按著本朝太監(jiān)官職四品居極的定例，大概要高過方才那位福公公至少兩個品階。

    只是不知，那提問的少女是真的出于好奇，還是有意當(dāng)眾炫耀自己的出身。

    如果是前者，尚屬天真；如果是后者，未免張揚(yáng)莽撞了些。

    不過不論是哪一樣，都不太適合在這禁宮中生存下去。

    若方才那位福公公風(fēng)聞自己被個初入宮闈的小宮女拿來比較，但凡氣量狹小些，想讓她往后吃些苦頭再簡單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