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頭再來?！?/br>
    皇后閉上眼，把指節(jié)緊緊攥向掌心。

    “再來？呵，再來不了了。大阿哥的臉毀了，繼不了大位的，肚子里的這一個，也是個不爭氣的。我憑什么再來呢？”

    “娘娘您別灰心，大阿哥還小，說不定過幾年再大一些，臉上的印痕就會消了，大格格知道您為她受了苦，將來也一定會好好孝順您的，您的福氣才剛剛開始，一定要撐著這口氣振作起來啊?！?/br>
    皇后似乎并沒聽進(jìn)去，只把臉別向墻里面，不說話也不動。

    “娘娘，奴婢去把大格格抱來給您瞧瞧吧，大格格她生得像您，長得玉雪可愛，您見了準(zhǔn)保喜歡，等您大好了，到時候就可以給她裝扮起來，一定跟年畫里走出來的金童玉女一樣討喜。奴婢想著……”

    “夠了，別再聒噪了，我誰也不想見?！?/br>
    倩兒被打斷，還來不及繼續(xù)安撫，身后驟然想起另一個渾厚的聲音。

    “皇后連朕都不見嗎？”

    皇后先是不可置信，而后轉(zhuǎn)為滿臉欣喜，將掛著眼淚的臉轉(zhuǎn)向門口，果然看見了只穿了身常服的皇帝站在門口。

    她以為，皇帝一定已經(jīng)厭棄了她，也絕不會在這個時候過來的。

    “皇上，臣妾是不是在夢里？”

    皇帝記著顧嬤嬤的叮囑，盡量和顏悅色，連方才聽見她對大格格不喜，都暫時沒去計(jì)較。

    “聽說皇后這一胎生的辛苦，朕來看看?！?/br>
    “臣妾無用，讓您掛心了。臣妾方才不是有意推開大阿哥的，臣妾只是一時激動，福元他現(xiàn)在還好吧？”

    “你放心，福元在母后宮里，身邊也安排了崔公公照顧?！?/br>
    “那就好，那就好?！被屎笃鋵?shí)很想和皇帝多說幾句，可是一時間，也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兩個人從去年起就聚少離多，這分別久了，就仿佛回到了剛大婚那會兒，誰也不知道彼此的脾氣秉性，都要慢慢摸索試探。

    可終究如今的皇帝，她已經(jīng)看不透，也跟不上他的腳步了。

    皇帝也覺得空氣里彌漫著一絲尷尬，只好臨時挑了個話題。“我還沒見到大格格，她生的好嗎？”

    皇后臉上一頓，不知道皇帝有沒有聽見先頭她和倩兒的對話，只扯出個笑：“奶娘帶下去喂奶了，臣妾這就叫人把她帶過來?！?/br>
    皇帝卻言：“夜里風(fēng)大，雪也剛停，今晚就不折騰她了，來日方長。”

    皇后聽他說來日方長，原本暗淡的目光又亮了起來?！盎噬希兼葧r糊涂，傷了您的心。您能看在臣妾將死的份上，原諒了臣妾嗎？”

    “休要胡言，顧嬤嬤說了，只要你好好臥床將養(yǎng)，不日定會大安。”

    “臣妾是歷過生死的人，自己的身體再明白不過。您肯過來這一趟，也是可憐臣妾吧。這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說著，轉(zhuǎn)過臉，抽泣起來。

    皇帝見不得婦人這個樣子，也不會哄人，有些手足無措，只得反復(fù)說著不要多想，保重身體要緊。

    皇后突然想起了還有件大事放心不下，只強(qiáng)忍著淚央求：“皇上，臣妾別無所求，只求您往后勿要惱了大阿哥。臣妾聽說，他臉上的痘痕待日久年深，是可以消退的……”

    “你都這般憔悴了，還惦記那些無用之事，大阿哥是朕的長子，朕怎么會苛待于他，你好好休息，勿要憂思，我改日再來看你?！?/br>
    “皇上……”皇后還有萬千言語困在心里，卻趕上顧嬤嬤帶著人進(jìn)屋。

    “聽說皇后娘娘醒了，老奴來給娘娘請脈，還請萬歲爺移步。”

    皇帝從便從榻邊站起身來：“朕也該走了，你們盡心伺候著，有任何事，即刻去養(yǎng)心殿稟了?！?/br>
    皇后只得望眼欲穿地見那人跨出了門檻，消失得再無蹤影。

    003

    過了正月初六，軍機(jī)處又再次熱鬧起來，才歇了沒幾日的閣老和中堂們歇息了十?dāng)?shù)日終于掛印上差。

    雖然各處府衙仍然封著印，且朝廷也要等到正月十五以后才恢復(fù)大朝，但在養(yǎng)心殿的皇帝其實(shí)沒有一天閑的下來。

    除了日常的政務(wù)，他還要分神過問后宮的瑣事，只因太后這幾日身體欠安，精神不濟(jì)，偏偏她顧及著未出正月，不肯用藥。

    皇帝有心在后宮里挑個能主事的人替太后分憂，卻發(fā)現(xiàn)除了白妤婷，竟然真的沒有其他人選，頓時放棄了這個打算，只得讓小鄧子多留意后宮里的動靜，且日日也抽出時間去慈寧宮看望強(qiáng)撐著的太后，也順便安撫暫時不用去上書房的大阿哥。

    兩天下來，太后身前漸漸好轉(zhuǎn)，后宮也無大事發(fā)生，皇帝唯獨(dú)發(fā)現(xiàn)在慈寧宮暫居的大阿哥，每次去的時候均是一個人在窗下發(fā)呆，臉上也帶著愁苦。

    大阿哥從前的性子再活潑不過，別說讓他安分坐在哪里一動不動，便是在上書房都會站著背書，皇帝自然察覺出他的變化，也將此作為一件大事，難免壓在心頭。

    巳時剛過，皇帝命小良子把在福元身邊伺候的崔公公叫來問話，果然問出些情況來。

    “大阿哥想來是惦記著皇后娘娘和大格格，這幾日的胃口一直不好，且人也郁郁寡歡的。只有在太后老人家的那只雪奴面前，才稍有些笑臉。且他夜里也睡得不安穩(wěn)，有時候干脆會在漆黑的寢房里坐著發(fā)呆，也不吩咐掌燈。奴才們問了，他也只說無事，倒不像是被魘著了?！?/br>
    皇帝驚訝：“竟有這等事？還有什么旁的細(xì)情嗎？”

    崔公公仔細(xì)回想：“還有就是，大阿哥吩咐，以后他臥房內(nèi)不許放鏡子，也不許給他端芝麻餅子做點(diǎn)心?！?/br>
    皇帝從這些微線索里，隱約猜到了事情的真相，“這件事我知道了，你回去仔細(xì)盤查在大阿哥身邊近身伺候的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妥，或是有沒有人私底下非議他臉上的痘痕。若有觸犯者杖斃，但不要驚動了大阿哥?！?/br>
    “奴才領(lǐng)旨。”

    皇帝也知道，如此重刑只能堵住旁人的嘴，卻去除不了福元的心魔。

    這么看來，問題還是出在大格格出生那日，皇后當(dāng)時對大阿哥的態(tài)度，他生身額娘的嫌棄，已經(jīng)不知不覺深深刺痛了他。

    由是，皇帝十分憂心，想來想去，傳旨把臘月里才回京的九弟佑親王召了來。

    004

    徵騏接到宣他入宮的口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