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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朝馮平的方向瞟了一眼。馮平正跟鄰座的圈內(nèi)要人推心置腹,舉著雞翅膀連啃帶比劃,一臉嚴肅不知道在探討啥,旁邊還有三四個人躍躍欲試。管弦同想臨走之前說什么得騙到一張自拍,不然回去王磊說他裝逼。酒過十扎,眾人漸入佳境,又上來幾盆龍蝦,沒什么人動了。管弦同方才去洗手間,回來差點找不著座,大意之下還讓門夾了手,只能望蝦興嘆。他實在無聊,玩起游戲來,很快物我合一,迷迷糊糊有人叫他幾聲都沒在意,終于肩膀上被捶了一下,一個激靈扭頭,馮平不知何時坐到他右邊來了。說:“不吃蝦?”管弦同給他看中指血道子?!安坏眯?。”“好吧,我給你剝?!瘪T平居然真的動手給他剝蝦,一邊剝一邊嘮叨?!澳悻F(xiàn)在靠喝風過活???瘦的沒型了。哪像我,擼個串都要三思五思!這肚子!一天不注意,吹氣似的!到歲數(shù)了不認不行?!?/br>他說著低頭看自己小腹,有點顧影自憐。管弦同覺得夸大,馮平現(xiàn)在體格還是不差,完全沒垮塌的跡象,看就知道下過功夫。他說:“那是,偶像派?!?/br>“得了!少寒磣我?!瘪T平剝蝦上癮,手指翻飛,管弦同專心致志看他剝,包廂里突然一廝放聲高唱起來,立刻有兩個人給他配和聲,還有一個敲盤子敲碗打節(jié)奏,場面一派狂亂,馮平趁機湊到他耳朵旁邊。“前兩天我站一個臺,我見著一個組合,倆小孩。”他低聲說?!疤叵裨蹅儌z。”管弦同會心一笑?!跋窆菲ā!?/br>馮平用力捏了一下他肩膀,管弦同吃痛,把他手打開?!皠e鬧?!?/br>“誰他媽鬧,就你鬧?!瘪T平咬牙切齒的說?!拔沂乔纺沐X了還是怎么著?見天給我甩臉子。萬人迷,你見不得我好呀。”“可不,我有時候想到你混這么好我都睡不著?!惫芟彝f?!笆稽c了。差不多行了吧你。有家有口的人了。小小現(xiàn)在是誰看著,他媽帶?”“他媽帶!”馮平哼一聲?!八挪粠АN一厝ニ嘉幢啬芑厝?。保姆帶。你怎么走?!?/br>“打車走唄——”管弦同環(huán)顧一圈包廂,回頭說:“你給我簽個名?!?/br>馮平以為他在開玩笑?!澳阕约汉?!”“真的,——我有個熟人是你的粉?!惫芟彝胝姘爰俚恼f,他眼珠一轉,真假也沒什么緊要了。馮平完全沒脾氣?!澳眉垼 ?/br>“沒紙。”馮平抓住他右手,翻過來攤平,用點菜用的鉛筆在他手上發(fā)狠的劃拉了倆字。管弦同笑到滿臉魚尾紋,馮平說:“你回去可別洗手。”張三正人堆里左遮右擋,偶然瞟一眼見倆人聊得火熱,心下理所當然又嘖嘖稱奇。再一抬眼,管弦同不見了,只剩馮平在那悠悠閑閑的抽煙。張三想問也沒問。管弦同這樣不是頭一回了;人家叫,他也興興頭頭過去。到一半突然興致消失,瞅個空就跑了。認得他的人,早已習慣他。不認得他的人,不會在乎他。管弦同正搖搖晃晃走在街邊上,攥緊的右手插在褲兜里。熱量一波一波,從血管里往上涌,每隔幾秒鐘,熱得不能自制。他抬頭看嚴實得漏不出一點風來的漆黑夜色。這城市他不敢說認識,最開始他們躲在它腳下,茍且偷生,不能說想逃跑,只能說不喜歡。后來他們站在高處,往下俯視街道螞蟻一樣人流,還是說不喜歡。馮平說:你就是這樣,什么都不喜歡。管弦同在花壇邊緣坐下來?;▔锓N著葉子茂密的植物,在黑暗里流著油膩辛辣的汗。蟬在高處,蟋蟀在腳下,管弦同充耳不聞,他想著馮平,想著馮平得到的,以及他自己已失去的一切。那可能不是同一樣東西。那一天終于到來了。他說:咱散伙吧。這話馮平不會好意思先開口的,還得他來說。說的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其實哪有什么不同道了,多不過殊途同歸,只是走與不走的差別。他是停在半路了,再沒有看到終點的機會。但世上這樣人本來也很多,不如說本來就是絕大多數(shù),若沒有這些半途而廢的人,就襯不出勇者的可貴;他也值得被原諒,至少值得被遺忘,因為他孱弱的心臟,因為他罷工的左耳。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因為他左耳聽不見,才寫不出來,是因為寫不出來左耳才聽不見的。他讓左耳失望。左耳放棄了他。右耳沒有,可能右耳比較懶。無所謂了!喉嚨翻上一陣溫熱的酒液。管弦同及時爬起來,對著花根狂吐一陣。吐完他又在原地坐下,嗓子被硫酸洗過一樣火辣辣的,眼前一陣陣發(fā)黑,心臟跳的聲音像是要炸,額頭不斷的出著冷汗。他用手捂住左耳。周遭就突然墜入靜寂。面前突然一暗,有人拍了拍他肩膀。管弦同抬頭一看,以為自己見著神仙了。是王磊,王磊手上拿著一瓶礦泉水,遞給他說:“先漱漱口?!?/br>管弦同漱了口,又喝了水,鼻端至少聞不到自己呼出的腐臭氣味了,就問:“你怎么在這?!?/br>王磊說:“張老板給我電話,說你喝高了?!?/br>管弦同說:“喝高了為什么叫你?!?/br>王磊說:“不知道?!?/br>管弦同說:“其實沒喝多少,可能是吃壞了?!?/br>王磊說:“你吃什么了?!?/br>管弦同:“龍蝦?!?/br>王磊:“……你龍蝦過敏?那上次怎么沒事?!?/br>管弦同:“不知道?!?/br>又過了一會,管弦同起身說:“咱回去吧?!?/br>王磊用滴滴打了個車,一開門管弦同跟人偶一樣整個栽進去,司機回頭看看四仰八叉的管弦同,說:“您別吐我車上啊。”管弦同說:“不吐了,我吐過了。”司機很不安的繼續(xù)開車,王磊在副駕駛一言不發(fā),管弦同伏在座椅上,隔著安全欄看他不動如山的側臉。他覺得王磊這會可能后悔了,還是找個正常人合租的好。當然他也可能低估了王磊的心理承受能力,別說喝了吐這事每天至少要發(fā)生上萬次,就這個表象之下那些個看似糾結的暗潮洶涌,也全無條分縷析的價值。人人都很痛苦。管弦同翻個身,漠然的想。哪怕前面開車的師傅,極可能都暗藏比他多十倍的痛苦。王磊呢?王磊會不會也有比他多十倍的痛苦?如果有的話,會是因為什么?當然也有幾率:王磊表里如一,并不痛苦。那太好了,我祝他幸福。車在路邊停下,王磊麻利的付了錢下去,管弦同撐起半身,突然意識到王磊是要過來給他開車門,慌忙彈起來,馬后炮的說:“不用!我還能走直。”他確實完全好了,吐過后胃也舒服,哪都很舒服,近乎飄飄然,思路還清晰,很想立刻進行一些理科方面的腦力勞動,雖然以他現(xiàn)在的程度最多也就填填晚報上的數(shù)獨。王磊瞅他一眼,沒再作聲,管弦同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