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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峰：“等你個吧啦！今兒就是不讓我去睡了？”

侍女：“老夫人也沒睡。”

司峰認栽，點點頭，又套上鞋子，隨手扯了件長袍披在身上，跑了出去。

老夫人的確沒睡。司峰先繞去了她房里，撲了個空，侍女在后面涼涼道：“老夫人在祠堂等你?！彼痉逡矝]生氣，無意地看了她一眼，背著手緩步踱去了陳家祠堂。

昏暗的燭火，一個削瘦的身影跪在堂前，“你回來了。”

司峰收起脾氣，畢恭畢敬朝她行禮：“夫人?！?/br>
侍女上前扶她起來。這個cao勞一生的可憐女人，現(xiàn)在愈加虛弱了。

老婦走到他的面前，仔細打量了幾番：“從你回來，我就沒好好見過你?！?/br>
司峰低頭，沒有答話。

老婦：“你這么多的身份，你說我該叫你哪個才是？哪個都不是你，也沒個像樣的身份。好像從一開始，老爺就是因為憐憫你無依無靠，落葉無根，才收的你做養(yǎng)子。”

司峰也曾經(jīng)為這個問題彷徨不定。人總該有個身份，知道自己從哪里來，再知道自己該往哪里去。他卻只是跟著師父漂泊。

許司說：“別問你是誰，別想這么多，你就沒了煩惱?！?/br>
司峰答：“我不問我才有了諸多煩惱?！?/br>
許司叼著一壺酒，半是瀟灑半是傻：“那你說，身份是什么？身份用來做什么？身份是個人嗎？人活著是為了一個身份嗎？那不過是個名號。你是誰該是你告訴別人的，而不是別人來告訴你的?！?/br>
小司峰皺著眉頭，搖著許司的衣襟：“師父！你喝傻了嗎？說的什么呀？徒兒聽不懂！”

許司擺擺手：“哎呀，以后要是有人還嘲笑你，你就這樣和他說就對了?！?/br>
于是，司峰抬起臉，真誠道：“因為你愚鈍。”

陳老夫人呼吸一滯：“你……！”

司峰：“別的晚輩不敢肯定，不過師父收我做徒弟，亦或是父親認我做兒子，都不是因為他們憐憫我，而是因為他們喜歡我?！?/br>
老夫人揮袖冷哼：“那也是識人不清。他們又怎么能預(yù)料，你會變成如今這幅樣子。”

“何必惺惺作態(tài)，您不正是樂見其成嗎？”

老婦一指背后的靈位，怒喝道：“陳巍峰！你可看看，這里是哪里！”

司峰自始沒踏進門檻，聞言往前邁了兩步，淡定道：“我拎的清。我欠父親的恩情，卻不欠你的。千辛萬苦要將我趕出函請關(guān)，到頭來卻又讓你兒子親自給接回來了。夫人，我都替你覺得可憐?！?/br>
“你竟如此不分尊卑，以前那般，還真是做給老爺看的吧？”

“我方才向您一鞠躬，是看在以前叫你一聲娘的份上。帶陳巍峰敬一敬。可從我被趕出函請關(guān)開始，就不再姓陳了。自然也沒什么必要再那樣尊重你，包容你?！?/br>
“你說我趕你走，可不是。是你自己闖的禍，無奈才被狼狽趕出去的?！?/br>
司峰意味深長笑了笑：“是嗎？”

老婦氣急，侍女在一旁排背給她順氣。司峰還真有些怕她就這樣厥過去了，乖乖地閉嘴，聽她指手畫腳的又罵了好一陣。末了，人說：“你也許久沒回來了，晚上和老爺聊一會兒吧。如果你還有些良知，就離巍松遠一些。”

司峰冷笑了兩聲。她不去找陳巍松，卻特意挑了個軟柿子捏，看準了他嘴硬心軟，最講情義。

走過他身邊的時候，她說：“想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等你等到了結(jié)果，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男人吶，女人吶，都一樣?！?/br>
許司拍著他的頭道：“師父就是該想不想，不該想?yún)s夜夜不能忘懷，結(jié)果你看，這日子，亂成一段糟?！?/br>
許司嘆了口氣，望著天邊紅日：“什么時候人能豁達了，能放下了，身如輕塵，心似暖風(fēng)，跟著命運走，又不被命運所吞沒，就不會有憂愁了?！?/br>
司峰砸過去半個啃過的梨：“師父！你又從我的錢罐子里偷錢去買酒，還說這么多屁話！”

許司拿手虛擋了一下，上蹦下跳邊躲邊喊：“誒，為師這又要跟你說了，錢乃身外之物，你都許久沒看師父了，孝敬點銀子怎么了？”

司峰怒道：“那特娘是老子娶媳婦兒的！”

許司不正經(jīng)地說：“乖徒別氣！我還有個女兒，你不缺媳婦兒！”

司峰想想又笑了起來：“人連自己的心都抓不住，更何況去想著別人的呢？”

老婦哼了一聲，走了出去。

司峰撩起袍子，沖著門外的殘月端正跪好，苦笑了一下，低聲說道：“怎么我一來這兒，就不停的想起你了，又不是你的地頭。是不是你也想我了，才老在我腦子里蹦跶。徒兒不孝，有負所托?！毖粤T認真的磕了幾個頭。

然后又轉(zhuǎn)過身來，跪到靈位的前面，伏頭尊敬道：“父親，孩兒回來了。只是一直不敢來看您。不知您泉下有靈，是否會怨恨?！?/br>
☆、第77章

夜間冷風(fēng)吹過廊道，未關(guān)上的門被拍的咯吱做響，陰森之氣一層層鋪疊而來。搖曳的燭火跳躍著，忽然熄滅，靈堂陷入了一片濃黑之中。

司峰打了個噴嚏，抹抹鼻子笑道：“您老人家這是要嚇我呢？還是不好意思見我了？”

“我永遠認你是我父親，是你自己對我說的?！?/br>
聽聞許司這個不正經(jīng)的寒山派掌門居然收了個徒弟，陳老太守覺得很新奇，正想跑過去看看，卻不料一覺醒來，老不正經(jīng)的家伙拎著小子親自來了家門口。

陳正看見他的時候，微愣了片刻，然后一副夸張的語氣走上前，搭著他的肩膀興奮道：“氣宇軒昂，眉骨端正。來，耍兩把給哥哥看看。”

少年老成的司峰只是抬了抬眼皮子，喊了一聲：“叔?！?/br>
陳正：“嘿！誰和你叔，照輩分你該喊我哥。”

許司先看不下去了：“你個臭不要臉的，也不看看你臉上那排褶子?！?/br>
“不知道誰當初非要當我大爺，這么算來，他是該叫我哥呀！”

“陳年舊事，你還好意思提？你還哥呢，真不要臉。”

陳正擺擺手：“你到底找我干嘛來著？”

“我一老爺們，不好帶孩子，托你這兒放幾天。”

“叫什么名字？”

兩人齊齊看向司峰。

陳正反應(yīng)了片刻，伸腿踹向身旁的友人：“嘿！你連你徒弟叫什么都不知道？”

許司癟嘴：“我管他叫我徒弟，我哪曉得他叫什么！”

陳正有問司峰：“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司峰搖搖頭。

陳正：“是不記得了，還是沒有名字？”

司峰：“我哪曉得?！?/br>
陳正搭著他的肩又上下看了一圈，眼眶有些發(fā)紅，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