囂不休。她那隱匿在寬袖之下的手微微緊攥, 手心里亦是發(fā)了一層薄汗。

    她很歡喜, 十分的歡喜。

    她的蕭哥哥……她娶了他，亦或說是嫁了他。但這都無所謂, 只要將來那鑾座之側(cè)，床榻之間, 離她最近的那個(gè)人, 是她的蕭哥哥, 這就足以讓她像這樣，歡喜得許是要暈過去。

    自六歲那年相見, 十二年相伴, 途中雖有頗多坎坷、幾許波折, 可她終于是盼到了。盼到將他立為君后的這一日，盼到他成為她夫君的這一日。

    天知道，她有多愛他……

    她知道他曾經(jīng)愛過旁人，更愛得甚深；她不知道他有否放下那人，也從未敢與他相問。但這些對(duì)她而言，都不再重要了。

    因?yàn)樗f，他亦歡喜。

    只消這一句話，她便覺心中迷障煙消云散。只要這一句話，便足夠?qū)λ哪切┻^去做一個(gè)交代。

    她就是這樣深深念著他，五年、十年……

    興許，自六歲她登基的那一日，自他對(duì)她說他會(huì)一直陪著她的那一刻，他就已經(jīng)住進(jìn)了她的心里，在數(shù)以千計(jì)的日夜，那人的身影變得愈深、愈重、愈濃，直到融進(jìn)血脈，直到刻入骨中。

    他既是答應(yīng)了她，那她便不會(huì)放開他。她要他的今日，更要他的明日，縱是他二人白發(fā)蒼蒼，縱是入了黃泉，縱是去了來生，她都不會(huì)再離開他。

    她的，蕭哥哥……

    恍惚間，前導(dǎo)官業(yè)已誦罷，絲竹管弦宮樂聲再起，奏請(qǐng)君后升鑾入殿，寧徽妍緩緩抬眸，只見殿外午前日光遍灑，落在盈盈白雪之上，流光溢彩、璀璨絢爛。

    她的心臟復(fù)又急跳而起，是再也克制不住。

    她的蕭哥哥、她的蕭卿、她的君后……

    她的夫君。

    寧徽妍按耐不住嘴角的笑意。

    這一瞬，她只覺得自己再幸福不過——

    “皇姊！”

    丹陛下刺來一聲喊叫，凄厲懾人，是少年的嗓音。百官一陣嘩然，突如湯沸一般，喧鬧驟起。

    寧徽妍愣了，大夢(mèng)初醒一般，卻又是一陣迷茫，不知此處是何處。

    “皇姊、皇姊！”

    寧徽妍心口一突，猛蹙眉，抬眸去望。剎那間，她駭?shù)猛o縮。

    只見殿中四周突地涌出了一隊(duì)身著宮中禁軍服飾的異軍，將朝中重臣紛紛圈住。

    sao亂的人群之中開出了一條小道來，一個(gè)士兵正挾持著十二歲的寧呈檢慢慢地走了出來，寧呈檢眸中滿是驚懼，小臉煞白。

    那士兵身量魁梧，一雙附著重甲的麒麟臂將少年的小身板牢牢鎖住，士兵手里握著一把短刀，銳利的刀刃正緊貼著寧呈檢頸邊皮膚，將他喉嚨那處生生劃出了一道鮮紅的血印子來。

    “皇……皇姊……”寧呈檢叫喚了一聲，渾身上下都在發(fā)抖，“皇姊，小……心……”

    “阿檢……”寧徽妍一顫，幾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怎么回事？這是怎么回事！

    她震怒：“來人！張統(tǒng)領(lǐng)在何處！”

    喊罷，卻見殿中無人應(yīng)她，全都亂了套。

    “松開……放肆！”

    “你你、你們是何人？！快快放開本官！”……

    只因入殿朝見不許帶刀佩劍，底下重臣遂悉數(shù)為異軍所挾持，文臣手無縛雞之力，尚且留在朝中的武將更是早已上了年紀(jì)，一時(shí)間竟無人能反抗。異軍們提刀便架，嚇得諸位大人們一個(gè)個(gè)皆是張皇失措，魂不附體。

    寧徽妍稍稍退了兩步，回眸正要喊人，不想?yún)s見座下四周原來部署的近衛(wèi)悉數(shù)口吐白沫，暴斃身亡，各個(gè)都倒在了地上。

    她僵住，只見得兩三異軍沖上前來，一把將她的雙手反壓，教她動(dòng)彈不得。

    底下臣工見了全慌了，掙扎著大喊道：“陛下！陛下！……”

    “閉嘴！”異軍一嚷，紛紛將刀一橫，殿中登時(shí)無了聲響。

    寧徽妍狠狠一咬牙，額上冷汗浮起。宮里的禁軍呢？這是究竟怎么回事？！今日分明是再重要不過的日子，為何會(huì)出如此紕漏？！

    蕭哥哥呢？他會(huì)不會(huì)有事？

    正擰眉急思，便聽殿門那端傳來一個(gè)熟悉的聲音：“陛下，許久未見，別來無恙?！?/br>
    她一頓，瞇起了眸子。

    只見殿門那邊悠然走進(jìn)來一長發(fā)男子。那男子面容陰柔，目光飄渺沒有聚焦，嘴上卻帶著和煦的笑意。他拄著拐杖一點(diǎn)點(diǎn)摸索而入，立在了那士兵與寧呈檢的身邊，揚(yáng)起面龐，對(duì)著座上的方向，更是彎了嘴角。

    “寧呈橋。”寧徽妍喚出了那人名字，她看了一眼殿中情勢(shì)，閉了閉眸子，冷靜下來道，“你先放開阿檢，放諸位大人離殿，余下朕與你再議?！?/br>
    寧呈橋微笑著搖了搖頭，道：“這怎得行？今日可是陛下大婚的日子，臣等又怎能擅自離殿呢？陛下，您說是吧？”

    說著，他慢步向前，登階而上，直直走到了寧徽妍五步開外。寧呈檢亦是被那士兵給架了上來，無助的目光緊緊盯住了寧徽妍，一邊顫抖著一邊逞強(qiáng)道：“皇姊、皇姊……臣弟沒事……”

    寧徽妍神色一沉，心中算計(jì)飛快掠過。

    自寧呈橋先前打著“清君側(cè)”的旗號(hào)意欲起兵那日起，她便多少明白了他心里的野望，遂與蕭庭燎商議，加強(qiáng)了對(duì)南地的控制。在數(shù)道令法的制約下，她本以為這廝多多少少能安分些年月，卻不想他今日竟是直直捅進(jìn)了宮來。

    他能得到什么？他在想什么？

    在眼下這朝廷官員幾乎為她所控的情況下，他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么？這樣與她硬碰硬，除了失敗或是兩敗俱傷之外，他又能得到什么好處？

    她雖是不知這寧呈橋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將宮中禁軍調(diào)離，更將他自己的人馬安插到了這大慶殿中來。但看眼下這情形，他不顧殿中擁擠、自家士兵不好施展，只顧將這些重臣作籌碼握在自己的手中來看，想來，他許只是設(shè)法控制了這大慶殿而已……

    又或者說——

    寧呈橋想要的壓根不是什么奪位，而是屠殺！

    寧徽妍心中大震。

    這是最壞的結(jié)果，倘若他當(dāng)真如此，那大鄴必亡無疑……

    寧徽妍暗暗吸氣。不管寧呈橋到底在想些什么，蕭哥哥未及入殿，更不見有被寧呈橋挾持的征兆，這于她而言便是再好不過的消息。眼下，她還是先拖住寧呈橋，并摸清他的想法才是。

    如此一想，她便安穩(wěn)下來道：“齊王此番進(jìn)京，不該是來賀朕大婚的么？”

    寧呈橋渾不在意地一笑，柔聲道：“臣怎得不是來賀陛下大婚呢？陛下您瞧，臣這不就是來給您送上一份大禮的么？”

    “大禮？”寧徽妍掃了一眼哭得涕泗橫流的寧呈檢，擰了眉頭，卻又不得不保持冷靜。她輕笑道，“朕倒是從未見過‘逼宮’這樣的大禮，齊王這真真是別出心裁?！?/br>
    寧呈橋聽罷，面色陡轉(zhuǎn)，冷笑出聲：“逼宮？呵！笑話！我為何要逼宮？！”

    他將拐杖狠狠一跺：“寧徽妍！你可知！這天下，本該是我的！”

    寧徽妍面色稍沉，沒有答話。

    寧呈橋重了呼吸，走近她身前，抬手在空中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