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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頂禮膜拜,覲見上奏。稱它為神。對於虔誠的信徒來講,神不能有一天缺崗。無論坐在上面的是穆底斯叔叔、是其他水之圣龍、還是僅僅就只是一個偶塑。總得有一個存在,坐在御座之上。接收他們的朝拜,成為他們的精神寄托。神必須在。對於我來說,穆底斯叔叔就是穆底斯叔叔。所以……果然如此。叔叔不可能在我昏迷的過程中,離開火龍疆,回到水龍疆。叔叔也不可能在我來的時候,置之不理,保持沉默。穆底斯叔叔沒在御座之上。當雷奧背負著我跨越大陸的時候。叔叔還等在火龍疆曜日城的中心廣場上。站在人偶面前,我看著玉石雕就的擬神。雖然已經(jīng)殘破不堪,不過殘存的完好的部分,仍然能夠看出來穆底斯叔叔的風(fēng)姿。隔著這麼近。我靜默了很久,抬起手,麼指食指匡住玉人臉上的玉質(zhì)面具,向上拉開。“喀拉──”幾聲碎石崩裂聲響。隨著我的動作,塑像整個上半張臉都塌陷了,化成細碎的石渣落了一地。“……”玉人毀得不成樣的臉上,只剩下一雙眼球露了出來。“……”我的手頓住了。與此同時,呼吸也停止了一瞬間。那是用兩種截然不同的寶石鑲嵌的異色雙瞳。一顆冰藍色,一顆銀灰色。成色很美。看了很久以後,我將面具蓋回擬神的臉上。不過因為臉掉了一大半。就有點合不上了。我可能干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之後,我沒有再動其他的東西,轉(zhuǎn)身返回了覲見廳。眼前仍是一暗。走幾步後,又一亮。十七位長老已經(jīng)走了,只有引路的圣騎士,依然靜站在原地等我。我邁步向他走過去。“風(fēng)龍殿下,請跟我走。我?guī)セ榍熬幼〉?。”他說。沉默了片刻。我說:“所謂三天後的婚禮,是跟現(xiàn)在御座上的人?”如果叔叔從水龍疆前往火龍疆,走了五天。那麼他從火龍疆回到水龍疆,也需要五天的時間。三天後的婚禮,他趕不回來。沒有任何停頓,我聽到圣騎士說:“是的?!?/br>所以我要在三天後,和一個快破敗的高貴人偶結(jié)婚了。看著他,又頓了很久。最後我說:“延期兩三天,等穆底斯殿下回來吧。”即使圣騎士戴著面具遮住了雙眼,他毫無溫度的視線依然透過金屬膜。射到我的面孔之上。“殿下?!彼f,“那位大人就在御座上,沒有離開過?!?/br>“……那麼,能不能和那位大人商量一下,延遲婚期三天?!?/br>圣騎士二話不說。面向御座方向跪了下來。“吾神──請問您是否準許,將婚期延遲?!?/br>……接收著人們頂禮膜拜的人偶當然不會回應(yīng)。圣騎士站起身來。朝向我道:“風(fēng)龍殿下,抱歉?!?/br>“你問他,婚期是否一定要定在三天後,不能改。”這次圣騎士連動都沒有動:“吾神已議定的問題,毋需質(zhì)疑?!?/br>他是真的相信,王沒離開。對於水龍疆的人來說,御座上坐的是誰,頭腦里想著什麼,長什麼樣子,是人還是破敗的偶塑,都并不重要。也并不是無情。只是對於他們來說,月神王并不是一個單純的個體。而意味著權(quán)威、神圣、信仰、真實等等一切美好的東西。這外衣太過光彩奪目,以至於完全遮蔽了載體的自身。水龍疆人需要知道御座上不是空的,才能夠放心將自己的全部信任、敬仰和愛意都投注其上。他們的心因此凈無雜垢。甚至在作戰(zhàn)的時候,水龍疆的士兵會在戰(zhàn)死之前,將圣徽、武器和行軍糧擱在路邊,供戰(zhàn)友拾取。水龍疆因此成為了最祥和、友好、寧謐的國度。第五十五章整改作為水之圣龍的親子,水龍疆王儲的宅邸并不在神月之都。而是在遙遠的曼特拉城──水龍疆南部的半島上。也是藍血之族經(jīng)濟和文化的中心。在圣騎士的引領(lǐng)下,我到了朔月居。乘船跨越洋面時,雷奧已經(jīng)不在。月神王曾經(jīng)的房間也沒什麼特殊裝潢,更像制式的高檔旅館。──沒人味兒。就是一個官方裝修出來的樣板間。跟旅館唯一不同的是,每個隔間都有很多巨大的展示櫥,但里頭是空的。原本裝的可能是珍貴書籍。執(zhí)政後,就全部搬走,帶進御座里了。跟火龍疆的官員不一樣,水龍疆的人們對我保持著禮節(jié)。而且絕不涉及他人隱私。即使三天後,我和擬神就將舉行婚禮。他們對我的行蹤從不多作過問。──徹頭徹尾施行散養(yǎng)政策。三天來,我離開朔月居,游歷各處。水龍疆的人幸福、長壽、有涵養(yǎng)、對金錢毫無理念。幾乎身無分文,我乘坐巨鯨往來各個島嶼。在光之瀑下合掌祈福。去圣龍教會里聽女祭司們唱圣詩。盤膝坐在無盡之崖的沙灘上釣魚,一邊釣,一邊攤掌喂水鳥。或者被拍肩膀。轉(zhuǎn)過身手掌中就被塞了畫板和炭筆。水龍疆的一家九口站在名勝前,讓我給他們作畫留念。素描在水龍疆是傳統(tǒng)課程,但在風(fēng)龍疆不是。五分鐘後,一家九口圍著我,看著我畫的,五官起伏嚴格標高的軍事地形圖大笑。渴了就叩開路邊不鎖的民居。穿著圍裙,面容酷似少女的主婦直接抱出來巨大釀酒桶,讓我就著龍頭喝藍莓酒。餓了,就找到煙囪中冒著炊煙的房間,屈指叩一叩門。藍發(fā)的主人開門後,只會問你:“在這吃,還是帶走?!?/br>三天的時間快結(jié)束的時候。兩只鋼灰色的鷹劃過上空。在鱗次櫛比的神廟尖塔間盤旋了一陣,降落到了我的肩膀上,一左一右地立在上頭。我撫摩了其中一只,抬臂將它再次放飛。肩膀上帶著其余的一只邁進了服裝商店。十分鐘後,我忠實的騎士長巖塔法,穿著一身白色的水龍疆傳統(tǒng)長袍,從更衣間走了出來。向我彎身行禮:“殿下?!?/br>然後他抬起頭來,靜靜地看我。我也回視他。就像四周穿衣鏡很多,鏡像中的倒影和相對站立的彼此,極難分辨。互視了一會兒,我們同時笑了。──上一次相見,好像已經(jīng)是很久之前了。“辛苦了?!蔽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