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厲嚴等著回答呢,陳又睡著了。對著睡成死豬的人,厲嚴無奈,滿腔的怒意,恐慌,柔情,以及欲望都被迫消失殆盡。他拍拍青年的臉,輕輕捏住,“白天是不是碰到你爸媽了?”睡著的人給不了回應(yīng)。厲嚴從青年屋里出來,又進去,一直在里面待著。屋里的面積雖小,卻很暖和,他愜意又舒服,真想就這么住下去。陳又睡了一整天,晚上才醒。厲嚴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調(diào)成的靜音,他純粹是打發(fā)時間,在這空間有限的酒店里,也干不出別的事。聽到背后的響動,厲嚴轉(zhuǎn)身,眼眸瞬間暗下去,床上的青年剛睡醒,烏黑的發(fā)絲蓬亂,幾根毛頑皮的翹著,他的眼角濕濕的,臉上有一層潮紅,模樣可愛。見男人看過來,陳又打哈欠的動作一頓,若無其事的整理頭發(fā),“衣服給我?!?/br>厲嚴去把床尾的毛衣翻邊,“手抬起來?!?/br>陳又抿唇,“我自己來?!?/br>厲嚴的眉毛一挑,拿著衣服的手一松,抱著胳膊站在床邊,看他家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婆怎么自己來。要知道自從有了他,這人就沒自己穿過衣服,哪怕是最里面的小褲子,甚至是一雙襪子。陳又把襯衫領(lǐng)口摸摸,卷著毛衣往頭上套,伸手抓著衣擺拉下來,沒有穿反。厲嚴感到欣慰,同時又失落,老婆自力更生,就不會再依賴他了。他沒將那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復雜情緒露出來,總覺得有點怪,要論家長,當初是陳又創(chuàng)造了他。陳又一件件的往身上加,穿衣服并不麻煩,他只是懶。過去漫長而枯燥單一的歲月里面,陳又認為,一道程序,一個指令就能解決的事,何必自己動手。現(xiàn)在不一樣了。厲嚴檢查陳又的嘴巴,還是有點腫,他去床頭柜拿藥膏,用食指在最上面摳一點乳白色的藥膏抹上去,“忍著點?!?/br>陳又的嘴里冰冰涼涼的,那股冰涼往他的心里躥,他打了個冷戰(zhàn),“螺獅能吃?”厲嚴告訴他一個殘酷的現(xiàn)實,“你不能吃辣的?!?/br>陳又很生氣,大力撥開罪魁禍首的那只手。厲嚴按著青年的肩膀,將他控制在自己的身前,繼續(xù)給他的嘴巴上藥,“少吃一點也不是不可以。”陳又不生氣了。片刻后,倆人離開酒店,逛街去。晚上的年輕男女占大多數(shù),結(jié)伴在街上嬉笑玩耍。陳又消瘦的下巴縮在黑色高領(lǐng)毛衣的領(lǐng)口里面,他看著走在前面的女生,只穿了一件很短的連衣裙,配著過膝長靴,露著一截大腿。風挺大的,陳又把下巴縮的更厲害,前面的女生似乎沒感覺,還甩著小皮包,屁股扭來扭去,他的眼中透著無法理解的情緒,“為什么要穿那么少?”厲嚴想著別的事兒,隨口說,“可能用了暖寶寶吧?!?/br>陳又問,“那是什么?”厲嚴刷手機時無意間看見的,“一種保暖的小東西?!?/br>陳又停下腳步,側(cè)頭看著身旁的男人,“你去給我買一個?!?/br>厲嚴,“……”他看看四周,去附近的一家精品店買了一個暖寶寶,貼在青年的毛衣外面。陳又說,“不熱?!?/br>厲嚴給青年把衣服整整,順便摸幾下,“要等等?!?/br>不多時,陳又說,“熱了?!?/br>肚子上的暖流往身體其他部位涌,他渾身都暖和起來,“回去后,你從中央網(wǎng)下單,多買一些這個暖寶寶放倉庫里?!?/br>厲嚴不樂意,“你有我,還要什么暖寶寶。”陳又嫌棄,“暖寶寶比你好?!?/br>厲嚴的額角一抽,就沖這句話,他也不能下單,否則有了那暖寶寶,他得靠邊站了。“昨天你是不是見過誰?”“嗯?!?/br>陳又說,“我爸爸,還有我mama,我爺爺?!?/br>厲嚴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難怪青年會在那里待上一天,“后來是怎么回酒店的?”陳又說,“看到海報知道的酒店全稱,爸爸送我回去的?!?/br>厲嚴的下顎線條繃緊,“如果沒看到呢?”陳又說,“沒有如果,這種假設(shè)毫無意義?!?/br>“那什么有意義?”厲嚴面無表情道,“我發(fā)瘋的找你,滿腦子都是你出事的畫面,我卑微的求上帝,一遍遍告訴自己你不會有事的,這有意義嗎?”陳又擰眉,“不想跟你鬧。”厲嚴厲聲道,“我想?”倆個相貌出眾,身高相等,氣質(zhì)不同的男人立在街邊,圍繞在他們身上的氣氛壓抑。路人側(cè)目,好奇那兩個男人是什么關(guān)系,因為什么事發(fā)生的爭執(zhí)。尤其是女孩子們,一下子看到倆帥哥,多少都會去關(guān)注。厲嚴轉(zhuǎn)身就走。陳又在原地對著男人的背影說,“我要吃螺獅?!?/br>聽到這句話的女孩子們都母愛泛濫,哎喲帥哥好可憐啊,不就是螺獅嗎,jiejie請你吃啊。厲嚴的腳步不停,他的手被拽住,耳邊是青年的聲音,“不鬧了?!?/br>我這是在鬧?厲嚴是不會承認的,“你有沒有想過,下次再遇到昨天的情況,你要怎么做?是在原地等我,還是去標志性強的建筑物下面站著,或者是尋求路人,去警局等我?”陳又非常執(zhí)著,“先去吃螺獅。”厲嚴看著自家的吃貨老婆,不知道說什么好,打吧,舍不得,說重了吧,沒用,“你腦子里除了螺獅,還有別的東西嗎?”陳又說,“有的,你。”厲嚴一怔,唇角勾起來,“走,吃螺獅去?!?/br>陳又撇撇嘴角,還說沒鬧,明明就是在耍小脾氣。厲嚴斜眼,“你撇嘴是什么意思?”陳又說,“沒什么意思。”厲嚴,“……”嘆口氣,厲嚴跟他這個不可一世的天才老婆講比較普遍的社會常識,和家人走丟了,要怎么做。陳又說知道的。厲嚴掐眉心,你知道才怪。半小時不到,倆人坐在桌前,四只眼睛看著面前香噴噴的螺獅,用一個小鐵鍋裝著,里面有不少湯汁,把螺獅緊緊包裹著,只是看,還沒吃,食欲就被勾的找不到北。厲嚴戴上一次性手套,從鍋里拿了一個螺獅,用牙簽挑出里面的螺rou。對面的陳又主動張嘴。厲嚴的面部抽搐,把牙簽上的螺rou送到他嘴里。陳又吃完,眼睛頓時變的黑亮,很好吃,他急切的等下一個。這時候乖的不行,全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冷淡。厲嚴負責挑螺rou,陳又負責吃,他們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誰也沒在乎周圍人投過來的目光。沒過多久,厲嚴就放下牙簽,“好了,你不能再吃了。”陳又說,“我才吃了不到二十個?!?/br>厲嚴摘掉手套,“嘗個味道就行了,以后我給你做?!?/br>他本人只熱愛一種食物,就是對面的青年,吃多少次都不覺得膩,別的東西,都一個樣,沒區(qū)別。陳又望著鍋里的螺獅,還有很多,“浪費可恥?!?/br>厲嚴揶揄道,“你別管了,可恥的是我,跟你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br>陳又說,“打包帶回去,等我好了再吃?!?/br>差不多行了啊,厲嚴拽著還眼巴巴望著螺獅的自家老婆離開。陳又的臉色非常不好,螺獅沒吃夠。見青年不走,厲嚴的臉一黑,不得不拉著他回去,叫店員把剩下的螺獅打包。店員是個妹子,全程都是曖昧不清的眼神,她把餐盒遞過去,“先生慢走,歡迎下次再來?!?/br>陳又回頭,發(fā)現(xiàn)店員一臉亢奮的拿著手機戳個不停,還對著他拍照,結(jié)果被抓著正著,尷尬的一張臉通紅。厲嚴尋著青年的視線去看,“有種群體叫腐女?!?/br>“她們對同性之間的感情有一定的了解,不會抵觸,排斥,甚至會去祝福,理解。”陳又哦了聲,那是一個可愛的群體。第二天,厲嚴按照陳又說的鞋店名字,準確的找到地址。厲嚴提著大包小包,以家人的身份上門道謝,合情合理。社會很亂,親人走失了,誰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笪秀琴忙說,“厲先生客氣了,我們也沒做什么,反而是小陳在店里站了一天,給我?guī)砹瞬簧偕狻!?/br>她瞧一眼男人手里的包裝盒,認出其中一個,知道價格不菲,就擺手說,“這東西,我真的不能收?!?/br>陳又把禮品往笪秀琴手里塞,“收著。”笪秀琴沒法子,心想先放著,等他們走的時候再給放進車里。“你們在我這兒吃個飯吧。”陳又說好。笪秀琴去給陳衛(wèi)東打電話,讓他回來時多帶些鹵菜,還有喝的。“你們坐啊?!?/br>笪秀琴去拿瓜子花生,今天街對面的一家大鞋店開業(yè),這三天都有活動,她這邊沒什么客人。往后生意也不好做了。他們沒錢轉(zhuǎn)門臉,換個更好的地段,只能賣一雙是一雙。笪秀琴想過了,真不行了,就把店關(guān)掉,跟爸一塊兒賣叮叮糖去。總之,有手有腳的,不至于餓死。厲嚴剝花生,把殼丟進垃圾簍,紅皮的米給青年,“你有爸爸mama,也有朋友,高興嗎?”陳又吃著花生,“嗯?!?/br>厲嚴說,“現(xiàn)在的生活方式比過去要快樂,不是嗎?”陳又的視線掃向門外,從那點空間去看外面的世界。他又把視線移到男人身上,沉默不語。厲嚴也不說話。一時間,只有花生殼開裂的清脆聲響。陳又問,“以后不能不搞我?”厲嚴干脆利落,“不能?!?/br>情生欲望,這是很正常,也是順理成章的發(fā)展。厲嚴從回來到現(xiàn)在,每一次都在克制,離盡興還有一段距離。不告訴青年,是怕把他嚇到。陳又蹙著眉頭再問,“每次不能減少時間?”“不能?!眳枃肋€是那個答案,他把花生米喂進青年的嘴里,“你忘了,我所有的,都是你的選擇?!?/br>陳又了然。他是完美主義者,當年在創(chuàng)造的時候,給這個人身體各方面設(shè)置的數(shù)據(jù)都做了多次修復,再三調(diào)整,確認。最后出來的成品完美無缺。無論是手指骨節(jié)長短,兩條腿的逆天長度,當然,逆天的不止是腿。陳又的太陽xue疼,回去修改掉。厲嚴看穿青年的心思,他把臉一沉,“你敢?!?/br>陳又給他一個“你看我敢不敢”的眼神。厲嚴的青筋跳起,眼底掠過什么,他笑起來,“你盡管修改,到那時,不爽的是你自己?!?/br>想想也是,陳又翻白眼,算了,還是逆天著吧。陳衛(wèi)東回來,禮貌的跟厲嚴打過招呼,就小聲詢問陳又,“小陳,厲先生是你表兄?”所以不一個姓。陳又只說,“他比我小?!?/br>陳衛(wèi)東一臉“逗我呢”的表情。陳又沒說全,厲嚴小他很多很多。他在創(chuàng)造出厲嚴時,已經(jīng)活了很久。沒有厲嚴之前,是個機器人負責打理陳又的生活,有了厲嚴以后,機器人就被他放進冬眠空間了。看外形,不會有人知道,陳又比他們的祖宗還要大。笪秀琴在小廚房忙活,陳又去了,“阿姨,我給你們炒兩個菜。”“你會炒菜?”笪秀琴咳嗽幾聲,油煙機不好使,味兒大,她把圍裙解下來遞過去,“那你來,生姜八角都在底下的隔板上,隨便你弄。”陳又套上圍裙,垂眼卷起袖子。笪秀琴沒出去,在一旁看著,她一見青年拿菜刀的手勢,就知道不是鬧著玩,不由得夸贊道,“小陳,將來誰跟了你,享??!?/br>陳又按住一塊瘦rou,一片片薄厚均勻的rou片在他刀下成排堆放。他考核回來后就沒下過一次廚。陳又討厭燒飯做菜,也討厭油煙味,所以他什么也不會,連廚房都很少進去。卻在考核世界加進去這一類設(shè)定,想要改變自己。這算是如愿以償了吧。陳又開火,倒油,放進生姜大蒜,“阿姨,你出去吧?!?/br>笪秀琴回神,把廚房留給陳又一人。中午,陳衛(wèi)東去把他爸從家里接來,五個人坐一桌吃吃喝喝。厲嚴不需要吃人類的食物,這回給他老婆面子,吃了好多。飯后,陳又待了一會兒,就和厲嚴去坐摩天輪。厲嚴按著陳又的后腦勺,親他的嘴巴。陳又往后仰,被親的頭暈目眩,掙扎了幾下,就下意識的把手搭在厲嚴的肩膀上。假期的最后兩天,陳又都來鞋店,陪著笪秀琴說話,他發(fā)現(xiàn)店里生意不好,也看到街對面新開業(yè)的店了。離開的當天,陳又和厲嚴出現(xiàn)在鞋店,丟下了一個紙袋子,里面有張卡,還有張紙條。紙條上寫著卡的密碼,是以厲嚴的立場留的,說是一點心意,感謝他們收留陳又,沒聯(lián)系方式。陳衛(wèi)東去自動取款機那里,輸入密碼查卡里的金額,看清楚是多少后,他嚇一大跳。笪秀琴知道金額后,也很震驚,那錢足夠他們換一個更大的店面,后半輩子即便是什么也不干,也照樣吃穿不愁。“衛(wèi)東,你說要不我們?nèi)〕鰜硪徊糠帧?/br>“不行?!标愋l(wèi)東打斷笪秀琴,“這錢不是我們的,不能動。”陳老爺子也同意兒子的話,“小陳說以后還會來玩,等他來了,就把卡光給他?!?/br>笪秀琴嘆息,沒再說什么。陳衛(wèi)東把卡放好,盼著那個和自己妻子長的有點像,跟他一個姓的黑發(fā)青年,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見著。回去后,陳又進入虛擬空間,處理完積累的工作,就在辦公室坐著發(fā)呆。【主人,你在想什么呢?】陳又問出一個突兀的問題,“戒指好做嗎?”【這個這個,小綠認為,首先要有一套專業(yè)的設(shè)備,其次是專業(yè)的知識,最后是專業(yè)的人員,主人您好像哪樣都沒有哎?!?/br>陳又點一下屏幕,面前出現(xiàn)一張張做戒指的詳細步驟圖片,“想有,也不是很難。”【主人要做戒指嗎?有沒有小綠的?】“沒有?!?/br>【……】陳又很忙,他上中央網(wǎng)買了很多東西,不知道在工作室搗鼓些什么。工作室的門開啟S級防護鎖,厲嚴是進不去的,他只有靠每天接受到的指令判斷,青年的身體沒有出現(xiàn)狀況。小半個月后,陳又才將工作室的S級防護鎖解開,給男人輸入一道指令,“現(xiàn)在上樓?!?/br>厲嚴進工作室,入眼的桌上地上擺放凌亂的工具設(shè)備。陳又攤開手,“拿去。”那是一枚戒指,乍一看,造型并不繁瑣,很普通,仔細去看,便會發(fā)現(xiàn)戒指表面有光閃過,那里面像是潛進去一片星河。戒指的材質(zhì)未知,在青年的掌心里靜靜的躺著,等著他獨有的主人。厲嚴的呼吸一滯,心跳漏了一拍,克制著興奮且激動的情緒,他不用看,就知道戒指內(nèi)側(cè)一定有大寫字母,是青年親手刻上去的。只要去想青年刻字時的畫面,厲嚴就全身發(fā)熱,他硬著說,“你給我戴上。”陳又掃一眼,“自己戴?!?/br>厲嚴手插著兜,“你不給我戴,我不要?!?/br>陳又一言不發(fā)。籃球場大的工作室里,倆人暗暗較勁。厲嚴知道他老婆已經(jīng)在走向自己,可他想要的遠遠不止這個,他這頭早已蓄勢待發(fā)。陳又半響說,“過來。”厲嚴的眼底閃動,他邁步走近,將左手從褲子口袋里拿出來。陳又牽起男人的手,把戒指戴進他的無名指,“我在戒指里面加了一些東西,你一戴上,就會和你的精神印記融為一體,永遠都取不下來?!?/br>厲嚴的唇角噙著笑,沙啞著聲音說,“那正是我想要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