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酒太烈，一定是這樣而已……

    他閉上眼，往后一靠，不再去想，可身上的疼痛也分不去他的意識。

    半晌后，他猛然想到什么，艱難活動了下受傷的胳膊，在沙發(fā)茶幾上都掃了一圈，才翻找到手機。

    他盯著微信良久，眸中情緒低迷，最后給宋暖回了一條，說是今天臨時有事不去了。

    那條微信剛一發(fā)出去，他正要將手機扔回茶幾時，突然就響起了請求語音通話的聲音。

    賀離微微一怔，緩緩收回手。

    是宋暖打來的。

    他的神情意味不明，遲疑著，手機響了好一會兒，他才接通。

    “賀離。”她溫聲輕喚。

    她的聲音落在耳邊，輕輕柔柔的，帶著點驚喜。

    她等了很久吧。

    賀離緩了緩，低聲：“嗯?！?/br>
    宋暖知道，他現(xiàn)在心情一定糟糕透了，她思索著該怎么開口時，賀離嗓音低沉，旁若無事地說了句：“今天有事，別等我了?！?/br>
    聞言宋暖一滯，沉默了很久。

    賀離此刻情緒復(fù)雜，見那邊的人不說話了，垂眸淡聲：“我先掛了?！?/br>
    “賀離！”

    他剛說完，就聽見了手機里傳來那女孩輕急的聲音。

    接著，她低聲：“……我在你家門口?！?/br>
    迷蒙的眸色一瞬清明，賀離徹底怔住，緩緩坐直了身子。

    宋暖小聲試探：“你……在家嗎？”

    賀離的神情有瞬間的不自然。

    理智告訴他，他不應(yīng)該開門，他不應(yīng)該讓她看到自己一身的傷和頹廢的模樣。

    但在這萎靡消沉的時候，想見她的心情，又怎能是理智能抑制得住的。

    搭在沙發(fā)邊的拳握緊，數(shù)秒后又漸漸松開。

    終于他還是起身。

    門緩緩打開。

    果然，那個女孩握著手機，站在門口。

    她的眼中，是擔憂，是灰心。

    但當他開門的那一刻，她淡淡的眸光瞬然亮了。

    宋暖下意識往前一步，“賀離……”

    話音止在嘴邊。

    因為她看到，他白凈的臉龐，有著和陸星宇一樣的淤青和暗血。

    賀離緘默片刻，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進了屋。

    宋暖沒多猶豫，跟了進去。

    而沙發(fā)邊角，堆了一地的酒瓶子。

    那是什么牌子的洋酒，宋暖不懂，只知道那時連空氣里都溢滿了濃烈的酒精味。

    宋暖看著他步履微晃著，一踉蹌，身子跌靠進了沙發(fā)，心里驀然漫上一陣心疼。

    宋暖輕步走過去，他卻只是云淡風輕地拎起酒瓶，仰頭灌了幾口。

    不見了平日里疏懶的笑，他深邃的眼窩，和眼尾迷人的桃花雙眸，此刻都蒙著厚重的陰翳。

    賀離又連著猛灌了幾口，仿佛是要將自己浸溺在烈酒中，醉生夢死，也不過如此。

    酒瓶突然被人抽走。

    手心一空，賀離頓了頓，沉沉的眼皮略掀，迷醉的眸子定定凝住站在沙發(fā)邊的女孩子。

    他以為，這一幕過后，他在她的心里，已經(jīng)是個徹頭徹尾的地痞流氓了，混賬、古怪、罪惡到塵埃。

    他以為，她這么乖的女孩，肯定會想要遠離，想要逃走。

    而她只是慢慢地，輕輕地，將酒瓶子放到了一邊。

    宋暖在他邊上坐了下來，從包包里抽出兩張紙巾，在賀離意外的眼神下，伸手小心擦拭他的嘴角。

    唇邊的裂痕混著酒漬，一定很疼。

    賀離愣愣地看著她的動作，只聽宋暖溫柔軟聲：“酒精會刺激神經(jīng)系統(tǒng)，傷口不容易愈合的，等好了再喝吧?！?/br>
    賀離眼底掀起一絲微不可見的波瀾，又很快斂去，半晌后，他才低啞著扯出了個音節(jié)：“噢……”

    宋暖放下紙巾，猶豫著說：“你是不是……和陸星宇打架了？”

    賀離沉默了兩秒，垂下眼簾，全然不當回事：“他嘴巴不干凈?！?/br>
    宋暖想起之前在E大碰到陸星宇，他說的那些話。

    她想，一定是陸星宇當著賀離的面，說他是沒爹媽的孩子，激怒他了。

    雖然是陸星宇太過分，但宋暖不想他出事，她輕弱的聲音滿是憂慮：“打架……會受傷?！?/br>
    靜默了一會兒。

    “他說我們，倒鳳顛鸞，是露水情緣，”醉酒的迷離彌漫上眉睫，賀離靜靜注視著她的眼睛：“你說該不該打？”

    當然，陸星宇不可能說得這么隱晦，他那時嘴里吐出來的詞，可糜爛荒yin多了。

    宋暖一怔，原來他是因為這個才和陸星宇打起來。

    “我還以為……”宋暖微微一頓，隨后像是舒了口氣，“讓他說吧，沒有關(guān)系?！?/br>
    清者自清，只要沒有當面辱罵他就好。

    她倒是想得開，但損她名譽，他沒法忍。

    默然片刻，賀離的眼神諱莫如深，“以為什么？”

    宋暖對上他探詢的目光，心中略微一顫。

    四目相對，她在內(nèi)心掙扎了很久。

    冗長的安靜后，她低下頭，語調(diào)溫緩地告訴他，她來之前聽說的那些事。

    賀離的神色逐漸凝重。

    看來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要崩塌得一發(fā)不可收拾了，最開始還想著刻意在她面前扭曲自己，現(xiàn)在想想，突然有點后悔。

    那是一種，害怕她抗拒的心情，琢磨不透。

    他的神情有些許暗淡。

    宋暖純凈又懷柔的眼睛輕輕一眨，忽然她說：“賀離，佛經(jīng)上說，生命的流轉(zhuǎn)，是無始無終的生死輪回，死，不過是rou體的凋零，那不是結(jié)束，而是另一個境界的開始?！?/br>
    她的聲音如玉一般溫潤，賀離抬眸，視線安靜停留在她細膩精致的臉上，默默聽著。

    宋暖細細回憶：“我以前常去寺廟聽大師說禪，他說，人生的悲歡，既是永遠定格，也是芳華剎那，生和死，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并沒有什么不同?！?/br>
    宋暖坐在邊上，她的單純和天真，像是治愈他心疾最好的良藥，最后她說：“你還有數(shù)不盡的因緣邂逅和秀麗風景，所以……你要好好的呀?！?/br>
    她眸中的關(guān)切，是他這十年間，從未見過的。

    上一個對他如此的人，已經(jīng)走了十年了……

    她居然是在怕他難過。

    最后聽到那句話，心頭一蕩，賀離確定了，她和任何人都不一樣。

    賀離扯了扯唇，雖然笑得不太好看，染盡酒意的聲線也沒那么磁朗了，但總歸是褪去了幾分黯然。

    他用嘶啞的嗓音取笑：“小小年紀，怎么愛聽禪??？”她還真的是老年人心態(tài)。

    宋暖不好意思地擦擦鼻尖：“以前我外婆愛去，我就跟著了……”她又正經(jīng)說：“不過，佛家很多話真的很有道理的?！?/br>
    賀離唇邊略彎的痕跡深了深。

    他笑了，宋暖也不自覺漾出溫情的笑意。

    雖然他沒有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