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好？”

    “太奶奶，我照顧她還差不多?！被糸L淵擰著眉頭直覺不對，張口咕噥反駁道。

    趙菁菁卻感受到了太皇太后手上重托的力道，那雙手溫暖干燥，有點像最疼她的祖母臨終之前便也是那樣抓握住她，要她爹好生照顧她的。

    她心陡然一驚，覺得這番話著實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樣，再看太皇太后那臉色，又暗忖自己嚇自己，只是一場風(fēng)寒而已，何況還有太醫(yī)院整個顧著，太皇太后的身體健康，一定能度過去的：“太奶奶會好起來的，您得把身子養(yǎng)好，還得驗看我照顧如何呢?！?/br>
    太皇太后笑得瞇起了眼，把霍長淵的手和趙菁菁的手合在了一起：“一定要好好的啊?！敝皇切χχ銌芸绕饋?，臉色愈發(fā)紅潤，卻惹得二人一陣緊張，遂寬慰道，“沒事沒事，別把老婆子當(dāng)什么易碎瓷器，沒那么脆弱，過陣子好了，就趕上過年，湊湊熱鬧。”

    “那太奶奶說好了，等你好了，我給你帶慶芳齋好吃的，你請我喝酒?！被糸L淵反手抓住太皇太后的手，就像小時候一般，死死抓握住要她應(yīng)了自己的。

    應(yīng)了便不能反悔。

    太皇太后眼神深切地凝著他，點頭笑吟吟地應(yīng)了聲：“好?！?/br>
    等到太皇太后累了歇下，趙菁菁和霍長淵才從春禧宮離開，受寒潮影響的緣故，郾城里早早下起了雪，宮道上覆蓋了白白的一層。趙菁菁和霍長淵并排走著，前面引路的太監(jiān)連打了兩個噴嚏，順道咒了一聲這破天氣。

    趙菁菁往身邊看，便看到他一直未展開過的眉頭，寬慰他道：“太奶奶會很快好起來的。”當(dāng)年她出事時，太皇太后還好好在宮里呢。

    “是啊，世子爺莫擔(dān)心，這兩日太皇太后胃口也好了，直說杜大夫的藥有了療效?！蹦敲O(jiān)亦是附和道。

    霍長淵頓了頓，回頭往后面來時的宮殿瞧看了眼：“趙菁菁，我有點怕?！边@個男人直言自己的恐懼，對生命無常的畏懼，自然也看到了他眼底那一絲盡力掩藏的脆弱，“我總覺得太奶奶會一直在我身邊，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不在了會如何，我不敢想?！?/br>
    他眼里的太奶奶，從小到大都是這般笑呵呵的，雖然滿頭銀發(fā)，可他鮮少看她生病，雖年事已高，身體卻比皇后還要好很多，他一直都覺得太奶奶會長命百歲，會一直活著。

    趙菁菁看著他在雪中茫然無措的樣子，心底倏然一緊，伸手抓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意圖用自己手心的熱度慰藉：“霍長淵，太奶奶答應(yīng)你了，我們還可帶太奶奶在宮里賞花燈，元宵那天，我們就去春禧宮給她放花燈，你說可好？”

    就像太奶奶疼霍長淵，霍長淵何嘗不是將她當(dāng)成唯一倚靠，小時候所有的溫暖便是來自于她，肯定無法承受失去之痛。

    “是啊，她答應(yīng)我了。”霍長淵喃喃，眼底又因她的話燃起一絲希望之光，反手緊緊握住了她的，一同往宮外去，“到時候我叫人準(zhǔn)備，給她在春禧宮弄個最熱鬧的，她早以往就喜歡熱鬧?！?/br>
    兩個人這般說著，仿佛太皇太后的這場風(fēng)寒已經(jīng)過去了……

    這一年的寒潮持續(xù)的比往年都久，許多地方鬧了災(zāi)荒，朝廷撥款賑災(zāi)，可疏于防堵，寒潮過去沒多久，昌州，永義等地爆發(fā)了瘟疫，一城接著一城的淪陷。

    十二月里，郾城里過年的氛圍都淡了許多，臘八后家家戶戶門口掛上倆紅燈籠，采買采買年貨，想著就這么簡簡單單過個年，等著開春了，這些災(zāi)病都能過去。

    趙菁菁讓手下鋪子的掌柜伙計，還有那些莊子里的仆役都歇了活，予了豐厚銀錢，早早放回了家讓他們好好過個年。

    安園內(nèi)小廚房里日日煮上驅(qū)寒姜湯，每個院子還分發(fā)了藥包，這次受寒凍了的人不少，人與人之間傳染得也快，用藥預(yù)防，有備無患。

    為此，趙菁菁還特意請了郾城里幾大藥鋪一塊，分發(fā)藥材，粥食，和杜若兒一塊分發(fā)給城郊受災(zāi)的百姓和乞兒，空時又多去了幾趟寒山寺，給江林王妃送去御寒的衣物被套，處處周到。

    宮里的事她亦不敢松懈，太皇太后的身體時好時壞，總是不見恢復(fù)，太醫(yī)院日日守著，杜宗郴連他師傅都請來了，可還是那般樣子。

    霍長淵的心懸在那兒，盡管他嘴上不說，趙菁菁也知道，空時去寒山寺給太皇太后祈福，保佑她能好起來。

    這般忙著，趙菁菁自己都折騰的有些憔悴。

    “小姐，您也得注意歇息，別自個累著，大家都好了您反而倒下了?！庇淝浦B軸轉(zhuǎn)，不免擔(dān)憂。

    “天災(zāi)人禍不能免，唯有盡心盡力而為罷了?！壁w菁菁望著小苑外，大雪終于停了，在圍墻屋檐上積了厚厚一層，白茫茫的一片，隨著太陽出來，反射出五彩顏色的光，帶來些許生機(jī)。

    是有生機(jī)的吧，可這還是十二月里，還未開春。

    趙菁菁壓下心底隱隱冒著的不安，從遠(yuǎn)處收回目光，她在行善和祈福的名錄里也添上了元莞清的名字，雖然人沒見著，但她若能出來定也是要摻和一份子的，她想了想，便叫盈翠去備馬車。

    身邊丫鬟自然知道她又要去元府，哪怕元府不讓進(jìn)，可小姐還是隔三差五的去，去之前還要去慶芳齋捎上好吃點心，讓管事帶去給元小姐。

    “這次的毛布料也帶上，做兩件御寒的坎肩兒，應(yīng)該不難罷？”趙菁菁是看到有人穿著既是保暖又是好看，想著給霍長淵也整一件，只是心里沒底，縫起來就是了，應(yīng)該比瞪眼繡花難不了多少罷？

    “不難不難，小姐聰明過人，定能一學(xué)就會。”見小姐要親自給世子做坎肩兒，香琴連忙鼓勵道。

    正收拾著，突然外頭傳來倉促腳步聲，盈翠跑了進(jìn)來神情有些慌亂，“小姐，小姐不好了，元府那邊傳來的消息，說，說元小姐不行了——”

    “咣當(dāng)”一聲，趙菁菁手里的杯盞摔在了地上，她顫聲，“你……你說什么？”

    “元家派來的馬車就在外頭，請小姐去元家，他們……他們說的就是元小姐要不行了……”

    趙菁菁連忙起身，顫抖著扶了下桌沿：“快，準(zhǔn)備去元家——”走到門口時又折回，“去，去把世子請來，通知他馬上去元府，我先過去?！?/br>
    趙菁菁匆忙出了府，也來不及多問元家來的人，坐在馬車內(nèi)有著各種猜想，卻仍然是想不透怎就一下要不行了。

    明明前幾日杜大哥才傳消息來說染了些風(fēng)寒快好了。

    這幾日郾城中有什么消息？

    趙菁菁挖空心思想著，傳的都是災(zāi)情的事，也沒有其它。

    還是她受不了家中阻撓不想活了？

    但這想法生出后就被趙菁菁否決了，不可能。

    趙菁菁惴惴不安的想著，催促馬車再快一些，兩刻鐘不到就在了元家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