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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浴用品,大部分都是他看不懂的日文、英文,看著就很貴,他摸了摸又放下。 在角落找到半塊舒膚佳,他握著香皂,打開花灑,溫暖的熱水從他頭頂傾瀉而下,包裹住他全身,后背的傷口因為被雨水泡過,現(xiàn)在又淋了熱水,揪成一塊兒的疼,可能是化膿了。 他飛快地把香皂搓出泡沫,給自己洗了頭發(fā)和身體,擦干了身上的水才發(fā)現(xiàn),他沒有干衣服可以換。 正想咬著牙忍著疼再把地上的濕衣服撿起來往身上套,羅曉諭“刷”地一下把門推開了。 林紓慌忙地把浴巾圍在腰上,幸好剛剛他不懂得開排風(fēng)扇,現(xiàn)在衛(wèi)生間里一團團飄著的都是半透明的水霧。 羅曉諭遞給他一套老羅的睡衣,疊得整整齊齊,最上面放著一個吹風(fēng)機。 “換上吧?!?/br> 她看到林紓慌張的窘態(tài),忍不住想笑。 “謝謝你?!?/br> “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這大概是你對我說過的第二十個‘謝謝’?!?/br> “據(jù)完全統(tǒng)計,這是你第二次對我笑?!?/br> 林紓說完,抱著衣服,戒備地看著她。 “好,你穿衣服,我出去。” 羅曉諭做了個投降的姿勢,走到門口又突然轉(zhuǎn)過身說了一句:“看你防我那樣子,好像我是個女流氓似的,有什么好看的,你還能有梁家輝好看啊?” 她跑得太快,沒聽見身后林紓的小聲嘟囔。 “那可不一定?!?/br> 老羅站在陽臺打電話,給交警隊、電視臺,還有羅曉諭的奶奶。 老太太一聽他去充當(dāng)死者家屬,呸呸呸了好幾句,連聲說晦氣。 羅曉諭站得老遠(yuǎn),沖他做個“sorry”的口型,不過這事兒,遲早也瞞不住。 羅曉諭等著上廁所之后去睡覺,可林紓老半天都沒從衛(wèi)生間出來。 她只得很有禮貌地敲敲門:“能進去不,穿著衣服呢嗎?” “可以?!?/br> 就好像她才是客人一樣。 羅曉諭拉開門,林紓已經(jīng)換上了老羅的睡衣,仍是揪巴著哪兒都短,正蹲在一個大盆前,洗他身上之前穿著的濕衣服。 “干嗎不用洗衣機?” “太麻煩你們了,我自己洗洗就行的。”他又摸了一下鼻子,蹭上一小塊肥皂泡沫。 “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羅曉諭夾著腿,捂著肚子。 “噢,好?!绷旨偹α怂κ?,站起身往門口走。 兩個人擦肩而過時,羅曉諭又沒忍住手賤,幫他擦掉了鼻子上的泡沫。 他楞了一下,卻什么也沒說,佝僂著背走出去帶上門。 羅曉諭這才想起他背上的傷,還好,家里有奶奶準(zhǔn)備的醫(yī)藥箱,簡單消毒包扎的東西都一應(yīng)俱全,只是,他mama死了,這下帶他去打破傷風(fēng)的事,十有八九會被老羅攤派到她身上。 估計著他走遠(yuǎn)了,羅曉諭才坐在馬桶上。 **** “是不是特別疼???” 林紓趴在床上,背上濕透了的紗布被羅曉諭硬生生撕下來,里面果然已經(jīng)化了膿,因為泡水的時間太長,原本還算完好的地方,皮膚也又紅又腫。 他咬著牙,擠出兩個字:“不疼。” 老羅的電話還沒打完,他看起來有些焦慮,在陽臺來回踱步,不時地用沒拿著手機的那只手拍拍欄桿,好像那樣就能使上勁似的。 “你這個,綠色的膿啊?!绷_曉諭用紗布蘸了一點,忍著惡心舉到林紓面前給他看,“我得先把這東西都刮掉,再消毒,才能給你撒上消炎藥啊?!?/br> “嗯?!?/br> 這一整套堪比刮骨療毒的程序下來,羅曉諭看著都疼,緊張得手心冒汗,林紓卻一聲也沒吭。 把最后一塊紗布用橡皮膏固定好,羅曉諭往箱里收著東西,一邊逗他:“小同志很堅強嘛,放在抗日時期,肯定能抵抗得住敵人的嚴(yán)刑拷打。” 林紓臉貼在老羅亞麻色的枕巾上,心想,嚴(yán)刑拷打不怕,美人計就不敢保證了。 他有氣無力坐起來,緩了好幾分鐘,才著手穿衣服。 羅曉諭總有一種感覺,他身上那股老氣橫秋的氣質(zhì),絕對比她爺爺還濃郁。 外面黃豆粒大的雨點子“噼噼啪啪”地砸在窗戶上,天邊不時地響起“轟隆隆”的悶雷,就像吳老師提問林紓的那篇完形填空里描述的情景,隔著厚厚的窗簾,也能時不時看到把漆黑的夜空剎那間照得亮如白晝的閃電。 這是個無眠的夜晚。 在林紓的一再堅持下,老羅跟他一起睡在了他房間的那張雙人床上,兩個人都蓋著薄被,背對著對方。 他滿腦子都是如何去跟肇事司機談賠償、殯儀館火葬場那邊的費用、自己父母對他收養(yǎng)林紓的強烈反對以及他們表達得很隱晦卻已經(jīng)足夠他聽明白的那層意思——林紓住在家里,會不會對羅曉諭做出什么圖謀不軌的事來。 他帶的高三生還有幾天就高考了,這個時候他的教學(xué)任務(wù)倒不是那么重,不過要想請假,恐怕也不容易,那群孩子他一直從高一跟到高三,馬上要上戰(zhàn)場了,他總得“敲鑼打鼓”地給他們送行。 最后想到的,反而是自己這段還沒開始就已經(jīng)結(jié)束的人生第二春。 身下的床墊在微微顫動,老羅回頭,看見林紓把被子蒙在頭上,身體抖動的頻率像是啜泣。 他掀開被子,露出的是縮成一團咬著枕巾流淚的林紓。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他沒再說什么,按照原來的樣子又給林紓蓋上了被子。 今天下午從他告訴林紓宋秀娟的死訊,再到他們趕到醫(yī)院,親眼見到面目全非的宋秀娟,他憋著眼淚聲音都顫抖了,還硬撐著不住地對他表示感謝,生怕自己會成為他的麻煩。 這個時時刻刻把自己的需求、存在感、喜怒哀樂都壓縮到最低的少年,這大概是他宣泄自己悲傷的唯一方式。 第二天一早,老羅給兩個孩子買了豆?jié){油條包子做早飯,自己卻沒怎么吃,他給馮麗娜打電話,說了林紓要請假的事。 他的手機有些漏音,從里面?zhèn)鞒鲴T麗娜尖刻的聲音:“他又在弄什么幺蛾子?以為自己成績好,所有老師都得慣著他?說了他幾句學(xué)都不來上了,不過他不來上學(xué)用得著你幫著請假嗎?老羅啊,我覺得你跟他媽還是不合適,我昨天也見著了,那不就是個普通家庭婦女,好像還是從農(nóng)村來的,再說了,修表的錢他還沒賠給人家袁鶴呢,人家也有家長,來鬧的話難道要我背這個黑鍋啊?” 林紓原本小口嚼著油條,聽到這幾句話,就像被人點了xue一樣一動不動僵著。 老羅尷尬地笑笑,往昨天打電話的陽臺走去。 關(guān)緊了門,耐著性子壓低了聲音跟在電話那邊“喂喂喂”的馮麗娜說:“他mama昨天從學(xué)校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