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口水又吐不出什么。

    李嫂跟過來，拿個大搪瓷缸子里面裝著溫水，讓她漱漱口。

    羅曉諭攏著頭發(fā)低頭漱了漱，拿毛巾擦了把臉。

    “嫂子，你帶感冒藥了嗎？”

    李嫂幫她拍拍背：“病了？”

    羅曉諭看著鏡子里自己憔悴的一張臉，“發(fā)燒、頭暈，還像剛才似的一陣陣想吐，而且可能是因為太冷了，我白天也總打瞌睡?！?/br>
    李嫂若有所思：“常用藥我倒是都準備了，可我覺著吧，你還是先別亂吃?！?/br>
    “怎么了？”羅曉諭回頭，不解問道。

    “你這反應(yīng)像是我剛懷上小強那會兒，要不，嫂子明天陪你去城里醫(yī)院檢查檢查。”

    羅曉諭張著嘴，有點驚訝。

    但細算算，這么多次，林紓都沒帶過套，距離最早的一次，也有兩個月了。

    她聲音低低的，有點不好意思：“會嗎？可我們還沒結(jié)婚吶?！?/br>
    李嫂很大方，扶著她坐回桌邊，瞥一眼正啃餡餅的李小強，料想他也聽不懂。

    “那要是這次有了，就順勢結(jié)了唄，我在旁邊這么看著，就覺得小林對你真是好到?jīng)]話說，眼睛啊都巴巴地離不了你呢?！?/br>
    “再說了，像我和老李，婚么倒是早早的結(jié)了，可他們這工作性質(zhì)，跟守寡有啥區(qū)別，還是我鬧著要離婚，他才請了假，回家住了一個月，有的李小強?！?/br>
    羅曉諭用勺子撥弄著粥，心事重重。

    李嫂拍了板：“明天，就明天我跟你去查查，懷孕是喜事，你還這么愁眉苦臉的?！?/br>
    ****

    因為懷著對新生命隱隱約約的期待和擔(dān)憂，這一整天，羅曉諭的心情都是喜憂參半的。

    臨睡前，躺在林紓身邊，拉著他的手摸向自己還癟平的小腹。

    “怎么了？肚子疼？”林紓把兩只手都放上去，心里默默計算著，羅曉諭的生理期應(yīng)該是還有十天左右才到的。

    “是不是著涼了？”他又問。

    羅曉諭搖搖頭，試探性地提出假設(shè)：“萬一...我們像陶清平他們那樣，還沒結(jié)婚，先有了孩子，你會不會高興？”

    林紓把她摟得更緊些，親了親她的頭發(fā)。

    “不用擔(dān)心，我打過針的。再說，我現(xiàn)在還不是你合法的丈夫，也不希望孩子在沒有長輩期待和祝福的環(huán)境下出生?！?/br>
    還有一層擔(dān)心他沒說出口，他怕羅曉諭仍是沒有從自己家庭破碎的陰影里走出來，沒準備好做mama。

    “我知道了?！绷_曉諭蔫聲回答，轉(zhuǎn)個身背對著林紓，“睡了。”

    第二天林紓早上走后，李嫂就來敲門了，穿戴整齊。

    “走吧，今天我家老李調(diào)休，我讓他帶孩子。”

    羅曉諭提上自己的包，圍巾裹得只露出一雙眼睛。

    邊往外走，李嫂給她指窗外：“我跟我家老李一說咱們要去醫(yī)院吶，他特別上心，跟領(lǐng)導(dǎo)借了車，今天那個吉普，對，墨綠色那個，就負責(zé)接送咱倆了?！?/br>
    “謝謝?！?/br>
    ———— ————

    林紓今天的工作狀態(tài)奇差無比，一上午，注意力都集中不起來。

    有同事跟他討論一個部件的參數(shù)，口沫橫飛地說了半天，一抬頭，發(fā)現(xiàn)他正茫然地看著手邊，根本沒在聽。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在食堂，碰見了帶著兒子來打飯的老李。

    李小強很乖，不愛吃的羊rou也不挑食，自己拿著小勺舀菜，就著饅頭吃。

    林紓打好了飯，過去跟他們爺倆坐一起。

    摸摸衣兜，還有羅曉諭怕他來不及吃飯揣的巧克力，他留了一塊，剩下的都掏出來送給李小強。

    隨口問：“李哥，今天怎么你帶孩子，嫂子呢？”

    老李很驚訝：“跟你對象上醫(yī)院了，你不知道嗎？”

    林紓緊張起來，他實在太粗心，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羅曉諭病了。

    “是什么病？嚴重嗎？”

    老李倒笑了，擺擺手，還沒說話，手機響起來。

    “我先接個電話?！?/br>
    “喂，哎對，媳婦，我跟小林在一起呢，啥事那么嚴重??？

    小羅說不要這個孩子，排隊繳費想做流0產(chǎn)手術(shù)？”

    老李飛快地掛了電話，看到林紓臉色都變了。

    “小羅懷孕8周了，但她說要做掉這個孩子，你嫂子跟她在縣醫(yī)院呢，正在勸她。”

    話還沒說完，林紓已經(jīng)躥了出去。

    ****

    用徐教授的面子借了一輛車，沒有司機，林紓獨自開了兩個多小時才到了縣里。

    街道擁擠，軍用吉普被夾在兩旁的人流里，慢得像只殘疾蝸牛。

    林紓索性找個寬敞的地方停好了車，跑著去醫(yī)院。

    零下二十多度的天，硬是跑出了一身熱汗，在醫(yī)院門口，還被人撞倒了摔一跤。

    滿手的泥水子隨便甩了甩，拉住一個經(jīng)過的護士。

    “麻煩問一下，婦產(chǎn)科怎么走？”

    護士看他的樣子，以為是老婆在這兒生孩子才趕回來，好心指給他：“從這個樓梯上去，四樓，右拐?！?/br>
    林紓?cè)讲⒆鲀刹缴蠘?，剛上了四樓，就看到坐在走廊長椅上，低頭看手里幾張檢查單的羅曉諭。

    他放慢了步伐朝她走去。

    羅曉諭身邊的李嫂看見他，推推她的手，示意她。

    羅曉諭抬起頭，朝林紓看過來。

    眼神平靜倒讓他有點緊張，下意識地摸摸鼻尖。

    好像一下子回到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羅曉諭含笑看著他，伸出手指，指指自己的鼻尖。

    她笑得像只調(diào)皮的小狐貍。

    “同學(xué)，你臉上臟了?！?/br>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