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一個非常重要的秘密，戴局長對此一定會感興趣的！”

那警衛(wèi)聽到這里，心里竟生出了一些敬畏之意，又曉得關(guān)在這看守所里面的漢jian們，一個個都有點來頭，今天是囚徒，明天就不一定是什么身份了——或許被拖出去斃了；或許被請出去官復(fù)原職，重新過那逍遙快活日子。思及至此，他便緩和了臉色，點頭道：“好，那我要先向凌所長請示，然后才能決定是否讓你去見戴局長。”

那警衛(wèi)覺著自己按章辦事，并不算刁難人。哪知曾錫言向四周掃了一眼后，忽然發(fā)狠道：“你現(xiàn)在就帶我去見凌所長！否則一旦耽誤了要事，后果可全要由你負責(zé)！”

那警衛(wèi)張了張嘴，最后敗下陣來：“好，你跟我來吧?！?/br>
曾錫言長出了一口氣，又瞄了沈靜一眼，然后才跟著那警衛(wèi)出了門。

曾錫言這一去，就再沒回來。

看守所內(nèi)十點鐘準(zhǔn)時熄燈，徐圣陽坐在床邊，望著窗外的月亮發(fā)呆；李樹森倒是滿不在乎的呼呼大睡。沈靜躺在床上，心里一刻也不得平靜——曾錫言臨走時看他那眼，讓他是越想越犯嘀咕，可又分析不出什么結(jié)果來，就是茫然中覺著不安。

閉上眼睛，他開始默默的為未來不知何時的審訊打起腹稿來。如此過了不知多久，他也迷糊起來，朦朧間似乎又回了家，顧理初跑出來，笑嘻嘻的道：“你回來啦？”

他也笑起來，剛要回答，忽然眼前場景一換，顧理初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顧理元站在面前，目光像刀子似的扎在自己身上，臉色陰沉、面目猙獰：“沈靜，我回來了！”

沈靜嚇得“啊”了一聲，眼睛還沒睜開，身子先坐了起來。徐圣陽被他嚇了一大跳，轉(zhuǎn)過頭去剛要說他，卻聽走廊外一陣喧嘩，接著房門又被打開了，一個人手持電筒向里面掃射了一圈，然后大聲喊道：“沈靜！沈靜出來！”

沈靜下床穿鞋，然后站起來問道：“我就是沈靜，什么事？”

“所長見你，快點！”

中秋節(jié)的第二天，天氣是非常的好。

顧理元站在臥室的窗前，外面的天空堪稱是一碧如洗，那陽光明媚的直把人心里都照亮堂了。他喜歡這樣的大晴天，眼前的一切讓他無端的就微笑起來。

身后的床上響起了窸窸窣窣的動靜，顧理初半閉著眼睛坐了起來，先是打了個哈欠，然后懶洋洋的說道：“沈先生，我餓了！”

顧理元臉上的笑意倏忽間便消失了，然而他并沒有回過頭去，只做沒聽見。

而顧理初在睜開眼睛后，也馬上反應(yīng)過來——生活發(fā)生大變化了，現(xiàn)在站在窗前的，乃是與他闊別一年有余的哥哥。

“哥哥……”他怯生生的叫了一聲。

顧理元這回方轉(zhuǎn)過身來，溫溫柔柔的問道：“阿初，睡醒了？”

“睡醒了?！?/br>
顧理元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摟了他的肩膀：“一會兒我們出去吃早飯。好不好？”

顧理初揉揉眼睛：“阿媽會來做飯的?！?/br>
顧理元沒有回答，只用雙手上上下下的撫摸著顧理初的身體，結(jié)果他很不高興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弟弟居然一點也沒有消瘦的跡象！

“沒心沒肺的傻小子，同我分開了這么久，居然活的還挺好——沒想到沈靜那個王八蛋還有點手段，真把他給籠絡(luò)過去了……”

顧理元想到這里，臉上那點溫情不由得就立時消退了，又回憶起自己少年時代撫養(yǎng)這弟弟的種種艱險——那時他才十五六歲，同齡人還在家里做小少爺呢，他已經(jīng)開始接手那家讓他父親經(jīng)營的一塌糊涂的大紗廠。顧家在上海并沒有什么親朋好友，他孤家寡人的既要管理紗廠，又要照顧傻弟弟，是真正的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

他擔(dān)心這個弟弟留在家里，要受傭人的欺負虐待，便天天帶在身邊。顧理初那時也有七八歲了，可是話也說不清、路也走不穩(wěn)，不能像別家小孩子那樣拉手領(lǐng)著，他就只好抱著他來回進出——到哪兒都抱著，一抱便是三年。后來顧理初長大些了，跑跑跳跳的也都能夠了，才算是從他的懷里落了地。至于從早到晚的吃喝拉撒等瑣事，那就更別提了，都是他這哥哥的工作！

平時顧理元從來不想這些雜七雜八的往事，可一旦想起來了，又看到顧理初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他就不由得要委屈：“我拋下他一年是不假，可我當(dāng)時的的確確是救不了他啊——非得兩人死在一塊了，我才算是好哥哥嗎？我在重慶，哪一天不想著他念著他？我不想他念他，又何必這樣急急忙忙的搭軍用飛機跑回上海？”

顧理初坐在床上，并不曉得自己這身rou竟引的他哥哥心潮澎湃。還向后一仰身，窩進顧理元的懷里，抬手去摸他的鼻子：“哥哥，你的鼻子也很好看！”

顧理元極力的從那激動思緒中掙脫出來，勉強笑道：“是嗎？”說完之后腦子一轉(zhuǎn)彎，發(fā)現(xiàn)不對勁兒：什么叫‘也’很好看？

然而還沒等他發(fā)問，顧理初忽然一扭身坐了起來，跳下床打開柜子，從里面翻出一個相框來，然后又跳回床上，獻寶似的給顧理初看框中的照片：“哥哥，這個是陸先生。”

顧理元接過來仔細瞧了瞧，并不認識這陸先生是何方神圣，便問：“這是誰？”

顧理初對著照片，又歡喜又得意的笑起來：“是陸先生啊，哥哥，他是不是長的很漂亮？”

在顧理初的字典里，形容一個人的相貌好，無非就是“好看”與“漂亮”兩個詞。這兩個詞已經(jīng)被他非?？犊娜玫搅岁懶旅竦纳砩?，可見他對這人的喜愛程度。然而顧理元的審美觀還是正常的，望著照片里的微笑男子，他只覺得這個陸先生的形象有點像廣告畫里的標(biāo)準(zhǔn)青年紳士像——倒是很端正英俊，然而毫無特色，讓人看過之后，轉(zhuǎn)頭便忘記了。

“這個……陸先生是做什么的？”

顧理初把照片拿回來，盯著上面的陸新民答道：“他什么也不做?！?/br>
顧理元心里有了數(shù)，曉得這陸先生大概是個紈绔子弟了：“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顧理初還是搖頭：“不知道?！?/br>
“那這位陸先生，現(xiàn)在在哪里呢？”

顧理初這回抬眼望了他哥哥，壓低聲音道：“哥哥，我告訴你，你不要告訴別人哦。陸先生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治病去了。要兩年以后才能回來呢！”

顧理元有點發(fā)愣：“治?。渴裁床?？”

“精神病。”

“??？”

顧理初嘆了口氣：“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大家都說陸先生有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