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劍的希瑞爾震驚地下意識吼出很多年沒喊過的名字，大腦一片混亂。為什么不躲開？為什么扔掉手里的星辰之劍？為什么……要露出笑容？

“希瑞爾，我單純、好騙、總是被人當(dāng)工具使的希瑞爾。”江安瞄了眼身旁倒下的“尸體”，暗自唾棄這位狡猾的命運之神，他那一劍并沒有傷到菲特的要害，而且他還當(dāng)即扔了治愈術(shù)過去，根本死不了，居然還在旁邊一動不動地等著希瑞爾發(fā)瘋。“我還是放心不下你，怎么辦，放不下你?！苯搽S口扯著謊，嘴角流出的鮮血讓他有點眩暈。

“不，不，不，這不是真的，”希瑞爾踉蹌后退著，方位正是菲特倒下的地方，“你殺了我的神明，我……我以為你會……”

“你以為我會殺了你，對嗎？”江安掃了眼遠(yuǎn)處掙扎爬過來的塔菲，給塔菲送了個別多管閑事的眼神。被刺中心臟還沒死的感覺不怎么好受，塔菲的能力是不帶鎮(zhèn)痛效果的?！拔业膿从眩Ｈ馉?，我說過，我要把你從命運那小子身上拯救出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做到了?！彼麛鄶嗬m(xù)續(xù)地說著。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希瑞爾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在問什么，他的思緒一片混亂，仿若身處最可怕的戰(zhàn)場，找不到方向。

腦袋上的重重敲擊打斷了希瑞爾瀕臨崩潰的情緒，希瑞爾抬頭，望到一個溫柔的笑容，一如只有夢中能見到的往昔。

“活下去，你就明白了?！?/br>
活下去？可是……你們都死了，為什么我要活下去？我要為了什么活下去？沒有目標(biāo)，失去信仰的我，該怎么活下去？希瑞爾想問出聲，但他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呆呆托住友人倒下的身軀。

“滾開！”塔菲捂著腹部的傷口，狠狠撞開了希瑞爾，接過喪失了大部分力氣的江安。

被撞開的希瑞爾依舊呆滯，在心中的疑惑沒能解開之前，他不知道該做什么。一直以來他的行為都有一個人給指示，命運之神命令他做什么，他便會去做什么，像個傀儡，像個木偶，可這就是他的全部。現(xiàn)在安·維爾斯用生命告訴他這是錯的，并殺了……

希瑞爾艱難地轉(zhuǎn)過頭，盯著菲特的尸體，心中驟然升起無盡的渴望。

請活過來，告訴我，我該怎么做。

神明似乎聽到了他的祈禱，菲特動了動手指，看起來無比艱辛地爬了起來，對他展露出從未見過的，屬于勝利者的笑。

屬于勝利者的笑，是希瑞爾從那些被他殺死的自由者上感受過的，他一直以為他的神明永遠(yuǎn)的高大，肅穆，不茍言笑，可這一刻，希瑞爾跳出了那個自己劃下的圈，被迫看到了曾經(jīng)難以接受的一切。他的神明會面臨死亡，他的神明會在劍揮過來的瞬間露出驚恐的表情，他的神明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對他笑著，理所當(dāng)然地發(fā)布命令。

“殺了塔菲，希瑞爾?！?/br>
希瑞爾看向塔菲。誘惑之神正抱著安，像擁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完美的神明之軀微微顫抖著，肆無忌憚地宣泄著禁錮在體內(nèi)的不安與恐懼。

“我的信徒，我的信徒，告訴我，你沒事?！?/br>
希瑞爾突然感到很可笑，“告訴我”，這種句式不都是信徒祈求神明時說的話嗎？

“見鬼的塔菲，告訴你別多管閑事，我現(xiàn)在要死了，馬上就死了，誰管你有事沒事?！苯渤酝吹匕纬鲂乜诘膭Γ茙退m(xù)命的行為只會讓他感到更多痛苦。

希瑞爾怔怔看著，他還有心情感到驚訝。安……一直這樣對待他的神明嗎？神明，會發(fā)怒的。

塔菲沒有發(fā)怒，他快要哭出來，顫抖的身軀與表情讓希瑞爾想起了曾經(jīng)的自己。在絕望中懇求神明拯救的自己，何其相像。

“不要死，求你，不要死。”塔菲的眼淚終于滴落。

希瑞爾發(fā)現(xiàn)，原來神明也會哭，也會流淚，淚水同樣充滿痛苦與悲哀，是晶瑩的透明。

江安抿了抿唇，生命力的流逝不可控制，黑皮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休整空間，就等他回去了。再看面前居然哭出來的塔菲，江安嘆了口氣，突然說，“塔菲，原來你是個男人?！?/br>
塔菲怔住，話題轉(zhuǎn)換的太快，他還沉浸在悲傷的海洋。有多少年了，他沒有過如此強烈的愿望，強烈到他愿意用全部來換取這個人類的生命。

“總是聒噪地擅自在我耳邊說話，嘰嘰喳喳各種聲線都有，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十六歲左右的小姑娘?！苯裁纤朴⒖⊥昝赖哪橗?，笑著說，“沒想到是個這么帥氣的小伙，如果顯出原型的話，你一定能迷倒所有信徒?！?/br>
塔菲捉住江安的手，急切地說，“如果你想看，我可以變給你，無論你想要什么樣貌的，我都可以做到，女人，老人，小孩，動物，只要你喜歡……”

“塔菲，”江安打斷，“放棄吧，你知道，我喜歡未來?！?/br>
塔菲看著江安微笑的表情，不再說話，全部的哀傷都收斂了回來，歇斯底里的感情埋葬在心底發(fā)酵，而現(xiàn)在，他只能輕輕把面龐貼在江安臉上，小聲地說，“讓我任性一會兒，就一會兒。”

江安暗自呲牙，好在他的忍痛能力一直很強，滿足塔菲的愿望也無不可。

希瑞爾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看向他的神明，菲特似乎在為他的毫無作為感到生氣，再度下令。“殺了塔菲?！?/br>
希瑞爾下意識搖了搖頭，反應(yīng)過來后嚇了一跳，他居然否定了對他的神明？

像是要挽回這份錯誤，希瑞爾嘗試爬起來，往塔菲的方向走去。

“我還想著，等你來了天界，就先帶你四處轉(zhuǎn)轉(zhuǎn)。菲尼的花園做的很漂亮，雖然都是些假花，但里面有個秋千，我想你一定會喜歡?！?/br>
“我還在擔(dān)心，擔(dān)心你是否會殺得興起不管不顧地砍了我，準(zhǔn)備了三百七十六套求饒方案，結(jié)果一套都沒用上。”

“你如果真的喜歡希瑞爾，直接讓我變成希瑞爾不就好了，這么關(guān)心他，我會吃醋的，明明我才是你的神明?！?/br>
希瑞爾走不動了，癱軟在地上的雙腳連站立都無比困難，耳邊傳來巨大的轟鳴，崩塌的信仰、支柱的消失、顛覆的情景讓他感到天旋地轉(zhuǎn)，墮入了混沌的迷蒙。

塔菲不知道身后想要取走他性命的人類已經(jīng)昏迷，就像他不想知道懷里的身軀已經(jīng)開始冰涼僵硬一樣，自顧自地數(shù)著繁多的計劃，每一個計劃都帶著生命的活力與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