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一片安靜時，蔣麓突然從椅子上站起身，朝他伸出手，“爸爸——“

蔣澤端猛的受驚，猝然后退幾步，目光全是驚恐。

“……爸爸，你怎么了？”青年吃驚的睜大眼睛，垂下手臂，“看到什么了？”

說著，扭過身望了望自己身后。

又迷茫的扭回頭，抬腳想走到父親身邊，可剛走了兩步又頓住了。

抿了抿唇，目光帶上了不易察覺的受傷，躊躇道，“還是您……在害怕我？”

蔣澤端倚著墻壁，看著幾步之遙的兒子，張了張口，沒有說話。

“……我昨晚做了噩夢?！?/br>
蔣麓一愣，苦笑起來，“那看來主人公是我了？”

蔣澤端目光復(fù)雜的抬起頭，“對，是你?！?/br>
蔣麓點點頭，“原來真的是在怕我?！彼恢每煞瘢拖骂^去。

父親卻主動向自己走了過來。

“……夢見你好像變了個人，對我做出了不可原諒的事情來?！?/br>
“你讓我很害怕，蔣麓。”

看著面前低著頭的人，蔣麓喉結(jié)滾動，忍不住伸手將讓樓了過來。

“我說你一早上怎么都表現(xiàn)的這么奇怪……”我已經(jīng)長得足夠高，可以這樣把他牢牢抱在懷里了，蔣麓想?！澳鷦倓偩拖裣袷荏@的小老鼠似的……”

說著手臂用力，更緊的抱住了他。溫?zé)岬臍饬鞣鬟^耳朵，低沉的嗓音溫柔的像在安慰孩童，“……做夢而已?！?/br>
“……真的我在這里呢?！?/br>
閉著眼睛的蔣澤端身體輕輕一抖。眼皮處傳來了溫暖的觸感，不知是那人的皮膚還是嘴唇。

“爸爸都這么大的人了，怎么還跟小孩子一樣，”口氣是無奈的，手卻從頭頂滑過脖頸，耐心的撫摸著，像在給暴躁的貓科動物順毛?！扒颇鰝€噩夢，又掐青了脖子，醒來還怕的不像樣子……”

又小聲哄了幾句，把人抱在懷里輕輕的順著毛。兩個人安靜的站了一會，蔣麓看了一眼時間，呼出一口氣，把懷里的人松開了。

卻在看到他的臉時愣住了。

“您怎么……”

蔣澤端擦掉臉上的淚，面容平靜。

“夢醒了。”他說。

蔣麓眼神閃爍了一下，又勾起唇，上前摸了摸父親的頭。

“下次別再這么傻了?！笔衷谀穷i間的淤青撫摸了一下，他突然說。

“不會了，”蔣澤端說，“到此為止了?！?/br>
他抬眼看了一眼蔣麓，伸手替他撫正了領(lǐng)帶，“今天給你打的不太好——去上班吧，別遲到了?！?/br>
說完，又看了他一眼。

——那目光，驀然讓蔣麓渾身一抖。他下意識的追過去拉住了父親轉(zhuǎn)身上樓的手。

蔣麓舔了舔干澀的嘴唇，笑道，“那是您今天被噩夢嚇住了，打領(lǐng)結(jié)的時候也不專心……”

“如果，”蔣麓垂下目光，慢慢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做出了爸爸不可原諒的事情，您會……”

沒有傳來回答。

蔣麓抬起頭，看見蔣澤端正望著窗戶在發(fā)呆。陽光傾瀉，投了他滿滿一身。

“……原諒你?！笔Y澤端沒有回頭，說。

蔣麓一呆。

“我想不出能怎么辦……”他的聲音好像很累，如陽光中的側(cè)顏一樣不真切，“想了千百種方法，大概都是舍不得的?！?/br>
蔣麓心神俱震??！

像被燙傷了，他猛地松開了蔣澤端的手，后退一步，呆呆的望著站在高處的男人。

蔣澤端轉(zhuǎn)過臉，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所以你是真的打算做出點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來？”

“……不，”蔣澤端被陽光照耀的面容精致至極，他仰望著自己的父親，“我永遠(yuǎn)不會背叛您?！?/br>
兩人靜靜對峙片刻。

“嗯，我相信。”蔣澤端說。

“那我去上班了，爸爸您別忘喝營養(yǎng)液?！?/br>
“好?！?/br>
門在身后關(guān)了。

強撐到現(xiàn)在，蔣澤端脫力的跌坐在臺階上。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怎么能裝的這么好？

怕被蔣麓看出異常，自己只是裝了一早上就覺得不堪重負(fù)。而你這幅溫柔的，順從的，完美的假象，是如何做到裝了整整五年？

置身于那個懷抱時，蔣澤端甚至懷疑——是我精神錯亂了吧？昨天是我在做夢吧？不然對你這么溫柔的人……

可是他又想起，蔣麓他，根本不是真正的人啊。

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可是。

置身于那個熟悉的懷抱，那一刻是那么難過。

他不知道那排山倒海來的情緒，是因為那人給自己帶來的恐懼和傷害，還是因為自己已經(jīng)做出的決定。

又或者，真的是因為夢醒了。

坐在臺階上，等身體里那陣戰(zhàn)栗和頭腦中的激烈褪去，蔣澤端站起了身。

再次回頭望了一大門，他的兒子剛剛就從那里離開。

可是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

我司策劃部員工蔣麓，現(xiàn)已確認(rèn)身份為型號774機器人。

現(xiàn)已出現(xiàn)嚴(yán)重不可控因素，危害性極強。

經(jīng)多方考慮，處理結(jié)果為：本日待其進(jìn)入公司后，由專人控制，立即銷毀。

保密等級：5S

蔣澤端。”

第18章

盯著屏幕上這封短短幾十個字的郵件看了許久，終于抖著手指按下了發(fā)送。

叮。

下一秒，屏幕上彈出“發(fā)送成功，優(yōu)先待辦”的字樣。這封郵件已下達(dá)到米高樂總部最高層，一切已板上釘釘，無法挽回。

辦公室有一座巨大的落地窗，蔣澤端倚靠在寬大的椅背中，愣愣的看著窗外茂盛郁蔥的樹，頭頂湛藍(lán)如洗的天，遠(yuǎn)方漂浮濃厚的云。

五年前那天，也是這樣一個天氣。

光線太強，刺的他瞇起了眼睛。

在這樣長久的靜默中，腦中忽然響起兩人最后告別時的言語——“我會原諒你”，“我絕不會背叛你“。

蔣澤端把手腕搭在額前，輕聲笑了很久。

……笑聲漸漸隱去，偌大空曠的房間里，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蔣澤端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于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里。

不同于復(fù)古主題星系的返古典雅，這里處處展示著這個時代應(yīng)有的便捷和先進(jìn)。

高可如云的巨大建筑理，紛雜的人流來來往往，身著千奇百怪的衣著。幾個人坐著“飛天毯”在半空飄來蕩去，有人走著走著忽然騰空而起跳到七八米高的二樓，還有一個從蔣澤端身邊而過的男人摟著身旁虛幻的妖嬈美女，更多的人則是手腕戴著接收器，一邊走一邊置身于大腦中的無人之境，表情各異。窗外奪目的流光不時一閃而過，是誰的星際船在此處降落了。

眼前本應(yīng)嘈雜無比，奇怪的是，蔣澤端卻聽不到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