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是打馬家山方家村出來的，自以為搭上三皇子就天天作臉，不過你也算好，好歹知道自己低賤，不像某些人假作清高?！辩娋赐ね毡憧床豁樠鄯搅卦伳歉钡皖^哈腰的姿態(tài)，以往不說是不愿多事。

唐渡函明白他指桑罵槐，也著實被惱怒，氣急了說：“鐘公子得祖上庇佑，自可做天邊月，我這般泥塵中來的只能做樹，希冀日后給予子孫后輩福蔭。你也不必連敲帶打，真疑心我利用六皇子，自行問去便罷。”

鐘敬亭蔑笑幾聲，甩了甩手，：“嘴皮子挺不賴，不過到底也是敗犬狂吠?！闭f罷拍拍身上灰塵，拂袖而去。

“唐大人，卑賤草民謝過?！?/br>
唐渡函敷衍兩句也互相散去。

恍惚間四年已過，唐渡函在內(nèi)閣裝聾作啞像郭尚仁一般安然過了些平靜日子，同六皇子之間感情也愈發(fā)深厚。春風一樣閑適的日子在大寒這日因皇后突然薨逝倏忽而散。

☆、國喪

萬慶四十二年冬至，孝慧皇后突然病死宮中，年僅三十有五，一時流言四起。

消息傳來時，唐渡函正在六皇zigong中睡醒，一夜春光旖旎，那廂已是朱顏辭鏡、碾落紅塵。六皇子聽得下人來報，怔怔許久，唐渡函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在一旁靜靜候著。

鐘敬亭沖進宮內(nèi)，督促六皇子趕緊前往已故皇后宮中，獨不理會唐渡函。

碩大皇宮，惟皇后宮內(nèi)沒有落雪，都被紛至沓來的腳步踩作滴滴污水往地下流去。

太醫(yī)診斷是當年皇后產(chǎn)六皇子大出血后身子一直氣血虧空，加之又患有咳疾，方才終于熬不過這一年寒冬去了。

“母后雖說身子一直不大見好，但也從未病重到這般地步。這幾日兒臣也時常來看望不曾見過什么異樣?！绷首庸蛴诖睬暗皖^高聲說道。

“六弟所言極是，兒臣也連著幾日都有向母后請安，母后身子虛弱，久不過問宮內(nèi)之事，只一心靜養(yǎng)天年。如今猝然去了，怎不叫人心疑？”三皇子跪在六皇子身后，磕頭拜向皇上。

“再診?！蹦赀~而無力的聲音自上方如寒冬之日一般飄來，“召整個太醫(yī)院來，再診?！?/br>
璟貴妃站在一側安撫皇上情緒。

又過一個時辰，太醫(yī)院給出的答復集體一致，兩位皇子也再無言以辯。

皇后喪禮定于六天后，行國葬，六皇子舉頭幡，聞此，朝野百官對立嗣一事幾近定下心來。

唐渡函已好幾日不得六皇子消息，只知他日夜宮內(nèi)守靈，自己除卻照常內(nèi)閣行書、致寧廬過活外再無他事。小松依舊未曾娶妻，歸云如今也已十六，出落得小家碧玉、伶俐機巧模樣，唐渡函日夜心心懸掛宮中之人，飯也不甜來茶也不香，半夜夢醒，抄起一卷來看。

“咚！咚！”木門被敲得擂鼓作響，鐘敬亭披頭散發(fā)、白衣濁濁，不顧雪夜路滑踏馬而來，氣喘吁吁地叫到：“六皇子！中毒。”

聞言驚得致寧廬里一片雞飛狗跳，自搬進后從未有過這般狀況。唐渡函看看身旁幾人，好不容易強定神色吩咐道：“小松你跟著鐘公子去宮里，歸云同我去荀府。”

“公子，我陪你去荀府，夜里黑燈瞎火著實不安全?！毙∷山o唐渡函系上厚重的披風。

唐渡函緊握著小松哽咽說：“我不打緊，只有你去他宮里，我才安心?！?/br>
幾人就此匆促別過，唐渡函二人都不會騎馬，只點著燈籠小步快走到荀府門前。

荀驛楊已經(jīng)睡下，聽得仆人來報，裹起披風就走了出來。唐渡函倒豆子一般急急地說清原委，荀驛楊忙忙地換了衣服趕著馬，留下歸云、背著唐渡函往宮中奔去。倆人在宮門口見到小松，“鐘公子路上歸心似箭，雪夜路滑，一個趔趄從馬上摔了下來，已經(jīng)抬去太醫(yī)院了?！睂m路漫漫卻不許馬匹狂奔，三人黑夜里湊著微暗的燈火往內(nèi)宮跑去，一路高墻寒雪，凄景冷月。

進屋時早已黑壓壓跪滿了太醫(yī)下人，皇上、璟貴妃也都散發(fā)而坐，一臉怒色急樣，等著太醫(yī)診斷結果。

荀驛楊幾人跪在，只能低頭聽上面言語。

“是燈燭里摻了誘病的香料，皇后生六皇子之時不足月，產(chǎn)后又大出血，六皇子體質與皇后頗為相似，加之這幾日六皇子連夜守靈身體不濟才會毒發(fā)，萬幸六皇子中毒不深，后續(xù)可以醫(yī)治。”

聽得皇上直拍座椅：“你們前些日子，可有檢查了皇后宮內(nèi)的蠟燭？”

“那時已是白日，臣等疏漏，不曾檢查，”太醫(yī)院掌事使勁跪下磕頭，“是臣等失職，懇請降罪?！?/br>
“父皇，兒臣記得那時母后房中燭火皆已收了起來，太醫(yī)疏忽也是情有可原，想必這其中定有宮女太監(jiān)里外應和，該是好好嚴查這些人。”三皇子跪伏。

“這事就交由你去做，這幫太醫(yī)且將功贖罪定要將宸兒醫(yī)好?！被噬险f罷已是氣軟，璟貴妃一旁趕忙又是輕柔拍背又是送水添茶。

唐渡函在底下聽得陣陣發(fā)汗，萬幸六皇子并未有大恙，心下也卸了重擔來。

眾人散后，荀驛楊三人一同前往太醫(yī)院去看望鐘敬亭，他早已又換上一身白衣，只是腿傷得暫時未愈不能行走，待聽得六皇子無恙，鐘敬亭喜極而泣：“雖則你低賤，卻是六皇子心中屬意之人，四年來我也看得清楚，我這腿傷不知幾時得好。我雪夜急切尋你來，是為著六皇子心中所念所想，你可要好生照顧著他。我沒少見過，卑賤地位之人總是更看重名利些，也就多出墻頭之草，你要是這般，我”

“多謝，定不負所望?！?/br>
鐘敬亭臉色蒼白，一如他著裝慘淡，苦笑：“那你留在我這做什么，去他那?！?/br>
唐渡函回頭囑咐小松留在太醫(yī)院照顧，“雖然你不缺下人，但多個人手總多份力，也好叫六皇子放心?！?/br>
換了新燭，焰火通明，唐渡函與荀驛楊倆人細語悄談。

“這些事，只怕和璟貴妃母子脫不了干系，皇后與六皇子俱損，得利最多的就是璟貴妃和三皇子?！避黧A楊給自己倒了杯茶，看著在給六皇子折被角的唐渡函說。

“他們確實可疑，但璟貴妃母子又不是蠢貨，這般殺雞取卵、直白了當?shù)姆绞轿疵庖蔡^笨拙了些?！?/br>
“雖說以身犯險，不過當今皇上自先皇后去世之后鮮有寵幸后宮，皇子又多夭折，論身份、地位、年紀，最適合的莫過于三、六兩位皇子，倘若六皇子母子俱去，皇上即便知道事情幕后真相，只怕也不得不為國家著想從而立三皇子為君，璟貴妃母子這算盤打得不可謂不妙?！?/br>
“你我這樣細說也不過是猜測，全無證據(jù)，如何去說給皇上聽？”

“這些日子你就照顧六皇子，我去找那‘證據(jù)’，但凡做過的事情，總不會完全沒了痕跡?！?/br>
唐渡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