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談了什么，百里安就叫一個宮女帶了出來。

百里安出來時，覺得那宮中嘈雜的樂聲還縈繞在耳畔久久不散，那實(shí)在不是夸那樂師的技藝高超，而是真的被那嘈雜的樂聲折騰的有些神經(jīng)質(zhì)了。

惠妃還是那一日的艷麗妝容，坐在一旁，看不出臉上的表情。

百里安出來時，正看到站在惠妃面前的太子，他心里松了一口氣，幾步走上前，叫了一聲，“皇兄?！?/br>
太子轉(zhuǎn)過頭來看他，眼中化出幾分暖意來。

惠妃放下手中茶盞，“送客?！?/br>
太子和百里安兩人就此被請出了廣和宮。說起來，百里安在廣和宮里也只待了幾天，但不知為何，看著外面的陽光，竟荒唐的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百里明華自然體會不到百里安的微妙心理，從廣和宮出來，一路都沒有見到百里安說話，就自己停下腳步來，問百里安，“皇弟怎么去了廣和宮里？”

百里安耳中還是那青銅鐘的聲音，聽到太子問他，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直到他看到太子停下腳步來，才認(rèn)真的去聽他的話。

“惠妃說四皇子這幾日心情抑郁，就讓我去陪他說說話?！?/br>
百里明華望著百里安，“皇弟和四皇子什么時候這么親近了？”

這兩個稱呼，即刻分出親疏來。

百里安當(dāng)然不好跟太子說實(shí)話，“我也只是去陪他幾天?！?/br>
百里明華目光愈深，他將百里安送到長樂宮時，百里安正要同他告辭，自那之后，一路上都沒有再說過幾句話的百里明華卻忽然伸手牽住他的衣袖。

在外面，百里明華很少會與他做出這樣親昵的舉動，百里安心里也吃了一驚。

百里明華的手更進(jìn)一步，抓住百里安的手，“不要再去見四皇子?！?/br>
百里安還在想這句話是警告還是什么的時候，百里明華那抓著他的手，輕輕在他掌心按了按，“我不喜歡?！?/br>
百里安還沒有見過百里明華這副模樣，一時怔住了。

百里明華低下頭來，燦爛的陽光落在他漆黑的眼睫上，像是連他的眼睛都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似的，“我不喜歡你去見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人?！?/br>
百里安點(diǎn)了點(diǎn)頭。

百里明華這才松開抓住他的手。

“皇兄，我……”

百里明華伸手撫了撫他的面頰，“進(jìn)去吧?！?/br>
百里安這才轉(zhuǎn)身進(jìn)了長樂宮里，他進(jìn)了長樂宮轉(zhuǎn)頭一看，見百里明華還站在門口，心里莫名的，就生出了一絲不好的感覺。

太子剛才那話，是什么意思？是警告他不要與四皇子太親近，還是單純的只是……占有欲作祟？

“小皇子?！眲倧膶媽m里出來的汝煙正好撞上了回來的百里安。

百里安看見汝煙，心里也驚喜的很，汝煙許久沒了下落，但他一直念著柳青蕪，一直忍著沒有問，現(xiàn)在汝煙又回來了，他心里總算感覺到了一絲安慰。

“汝煙，你的病好了？”

汝煙被百里安這么一問，臉上恍惚了一下，而后才反應(yīng)過來，“嗯，奴婢的病好了，就回來伺候娘娘了?！?/br>
百里安經(jīng)過這一回，也一下知道了身旁親近之人忽然都消失，自己是個什么滋味，他看出了汝煙的古怪，卻沒有去追問什么，“回來就好?！?/br>
汝煙低下頭，抿唇笑了笑。

百里安想到柳青蕪那一日從廣和宮出來，滿手是血的模樣，“我母妃在嗎？”

“在?！边@回?fù)Q做汝煙擔(dān)憂了，“娘娘她……”

百里安看汝煙欲言又止，就徑直進(jìn)了寢宮里。寢宮中的門窗都緊閉著，顯得暗沉沉的，百里安還沒看到柳青蕪，就先聽到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等他走進(jìn)去，就看柳青蕪是伏在榻上的，一只手撐著床榻，一只手按著胸口，滿頭的青絲從肩上逶迤下來，更顯得她肩膀單薄。

“母妃?！卑倮锇策B忙上去扶她。

柳青蕪抬起頭來，見到是百里安，暗淡的眸中總算現(xiàn)出幾分神采來，“皇兒，你回來了。這幾日你在廣和宮里……”她想說什么，說到一般卻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百里安這幾天就算在廣和宮過的不好，也不會同柳青蕪抱怨，叫她傷心憂慮，“母妃，我在廣和宮陪四皇兄下棋談天呢，你怎么擔(dān)心成這樣?！?/br>
柳青蕪被百里安扶起來，百里安拿了個枕頭給她，墊在她身后，想讓她坐的舒服一些。

柳青蕪臉色慘淡的很，她今日又沒有起來梳妝，一雙眼睛腫的厲害，唇上又沒有血色，百里安離她近了，都能看到她眼角的細(xì)紋。

柳青蕪也想裝出輕松的模樣，“皇兒今天怎么回來了？”

“太子去廣和宮里找我，將我?guī)С鰜砹?。”百里安道?/br>
“太子……”柳青蕪喃喃兩聲。而后她想到了什么似的，抓住百里安的手腕，“皇兒，太子他……”

百里安看她說的倉促，又咳嗽起來，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慢些說，“太子怎么了？”

柳青蕪是從中尋到了一線生機(jī)，“往后你要多與太子往來，叫他相信你，親近你?！?/br>
百里安雖然不明白柳青蕪話中的意思，卻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太子如今已經(jīng)著手朝政，想來，也是離繼位不遠(yuǎn)了?！绷嗍彽馈Ｅc其生死拿捏在惠妃手中，不如奮起賭一把，若太子繼位，即便以后這件事被揭穿，百里安也能保全住一條性命。

百里安默不作聲的在一旁聽著。

柳青蕪尋到生機(jī)，這幾日一直緊繃的心終于落了回去，她抬首看見百里安俊美面孔，更忍不住心頭苦澀，若沒有她，百里安未嘗不能問鼎皇位。即便不能，那也不會落到現(xiàn)在這樣一個在深宮里忍氣吞聲的下場。

“還有兩年，我就能出宮了——母妃再忍一忍。”百里安安撫道。

柳青蕪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心里，已經(jīng)有了決定。

……

百里明華送百里安回長樂宮之后，自己本來也打算回東宮的，但走到門口，聽奴才稟報，說那虞容在里面等他。他平時還能與她周旋一二，但今天不知道怎么，竟煩悶的連見她一面都不愿。他從東宮里出來，走了一會兒，竟不知不覺間又走到了長樂宮，他抬首看一眼褪色的匾額，神色一黯，繞過了這里。

他對百里安從來心無芥蒂，但今天，他覺得心里生出了一根扎人的刺兒來。百里安為什么會忽然和四皇子親近起來呢？

百里明華并不是防備百里安，而是因他太過在意百里安，以至于看到他和別人親近，就覺得難以忍受。

這感覺很奇異，也太過明顯，讓他發(fā)覺到了之后，連自欺欺人也做不到。

他不喜歡百里安和任何人親近，即便是從前的好友何朝炎，他也不愿意。從前他尚且可以告訴自己，是因?yàn)楹纬滋^頑劣，不想讓他帶壞自己單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