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掩飾了文書的失態(tài)：“你被搜過魂——”被搜魂后能恢復(fù)的修士也有,但被搜魂的多半是窮兇極惡之徒，不可能變成八宗弟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那么只剩一種可能了，“是誤判？”

道一彎了下嘴角，是個帶著恨意的冷笑：“平陽城大，每天發(fā)生那么多事情,要抓那么多人，誰會注意里面有沒有抓錯的，會不會有刻意抓錯的呢？”

“就算真抓錯了，給點無關(guān)痛癢的補償放了就好啊，過了幾天誰會記得那個被誤判了的人，又受了多少苦？”

遲谷顫聲開口，不知道該說什么，徒勞的喊了聲師弟的名字：“道一……”

他顯然是記得的。

“我記得?！币馔獾氖?，陸亭云也開口了，“我記得差不多二十年前，平陽城出了起偷情被捉j(luò)ian在案子，是世家女和，”他停頓了一下，“金谷園外門弟子?！?/br>
“一開始傳言說是金谷園弟子迷.jian未遂，后來又說不是這樣，真相到底如何，并沒有一個定論?！?/br>
“想不到陸亭云也喜歡聽八卦?！钡酪宦詭еS刺的說著，神色卻平穩(wěn)了些許，“那個金谷園外門弟子就是我?！眱H僅只是有人記得，就讓他感到了安慰。

“最終沒有結(jié)論自然是因為真相被人為的掩蓋了，世家的齷齪事誰會往外說？”道一冷笑，“我才是被迷暈的那個，一睜眼就看見個哭哭啼啼的世家女口口聲聲喊著我毀了她清白，她是被逼的?！?/br>
“我百口莫辯，被關(guān)入平陽大牢，一關(guān)就是一年多，期間無論我如何求助，想尋找證據(jù)證明自己的清白，根本沒人理會。等我再次被押進刑訊司，不給我辯白的機會，立刻就是搜魂?！?/br>
“給過喲?！钡覙s山突然開口，文書官的視線不緊不慢的轉(zhuǎn)過去，演技極好，看狄榮山的視線完全是上位者的目光。

“當時我在場，你說你是被人騙去的，可卻支支吾吾不肯說是誰騙了你。”狄榮山微微沖文書官低了下頭，“平陽城大，每天都要發(fā)生無數(shù)故事，你的案子不過是偷香竊玉，就算對象是世家女，按理也不該關(guān)你那么久?！?/br>
“你口稱冤屈，想速戰(zhàn)速決的世家從抓到你的那一刻就開始向平陽城施壓，要對你搜魂。平陽城主府不同意，事情才會一直拖著?！?/br>
遲谷開口：“既然不同意，為什么不給他辯白的機會？一年的時間，還不足夠讓你們查出真相嗎？”

“你只聽了他片面之詞，既然已入大牢，便是戴罪之身，已是罪人說起話來還不盡不實，”狄榮山，“勉強能證明自己或許不是犯人，卻不肯透露更多消息——那樣子顯然是知道些什么?！钡覙s山停頓了下，“和你現(xiàn)在的樣子挺像的?！?/br>
披著裘皮的男人低笑一聲，笑容里是說不出的諷刺：“替人頂罪甘之若飴。遲谷，你覺得，如果今天道一沒自己跳出來，你能逃得過搜魂這一關(guān)嗎？二十年前的案子沒鬧到滿城皆知，平陽城和世家追查了一年都沒放棄，最終用上了搜魂這種招數(shù)——你記得這件事。如今采花大盜沸沸揚揚，影響比那件案子大了不知多少，你居然還敢頂罪。”

“毀人閨譽不是殺人，勝似殺人。道一到底做了什么感天動地的事，讓你這么維護他？”

狄榮山的話是諷刺，諷刺遲谷和道一的是非不分，宋懷塵開口更尖銳，是非不分中的那一點可貴人情味都被攪了個粉碎。

“還是說，你確定他會來救你？所以索性演一場苦情戲？”

遲谷很平靜：“我沒指望誰來救我?！?/br>
道一很氣憤：“你沒被誣陷過，根本不知道人絕望的時候是轉(zhuǎn)不起這種小腦筋的！”

宋懷塵確實沒有類似的經(jīng)歷：“你說的或許有道理，但話題扯得太遠了。你因為有嫌疑，被關(guān)了一年，然后被搜魂，再因為無罪被釋放——恐怕也不能算是誤判？”他詢問的望向狄榮山。

“牽扯上了其他世家，不便詳說?！钡覙s山干脆的拒絕了，“道一不是犯人，但確實不無辜。他經(jīng)搜魂未死，道途未絕，平陽城給了補償，我以為已經(jīng)仁至義盡?！彼靡稽c都不低的聲音抱怨，“倒不想想因為他說得不清不楚，平陽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去查探證據(jù)——還不是為了不用搜魂術(shù)？”

道一面無表情：“你站在平陽一邊，自然說什么都是對的?！?/br>
狄榮山嗤笑：“我在平陽長大，不站在平陽這邊，還站在你那邊？”

狄榮山將話題扯回來：“你如今做采花大盜，是因為二十年前的那件事？”

道一承認：“是?！?/br>
宋懷塵緊接著問：“你是不是不喜歡女人？”

黃藥師正喝茶，差點一口水噴出來；遲谷跪著，身子止不住一震；道一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承認了：“是?！?/br>
陸亭云忍不住問：“為什么？”他問的是宋懷塵，“為什么會有這種懷疑？”

“既然是報復(fù)，就很難理解他為什么會手下留情。”宋懷塵聲音平靜，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話和蘊芝的“采花賊是女人”一般，是打開新世界大門的發(fā)言，“那么多姑娘被迷暈，就沒一個漂亮得讓他把持不住的？如果他真喜歡女人，怎么會想到去招惹藏經(jīng)閣……”最后三個字，宋懷塵是注視著陸亭云的眼睛說出來的，壓上了重音，“……招惹你?！?/br>
陸亭云瞳孔一顫，視野中白衣白發(fā)的宋懷塵沉著表情，認真中帶一絲薄怒，迫人的氣勢比逼人的俊美更引人注目，讓他移不開眼。

“我喜歡男人?！钡酪恢苯诱f了，這話他也憋了很久，如今已經(jīng)暴露了采花大盜的身份，再不說，恐怕就沒機會了，“二十年前，我不過是外門弟子，會遭那場大難，正是因為我喜歡的男人?！?/br>
平陽是修真界第一大城，各宗派弟子常常會因各種各樣的原因來這里，內(nèi)門弟子辦事，外門弟子會做為跟班一同前來。

道一老實肯干事，內(nèi)門弟子愿意帶他來，來得多了，道一便也有了熟悉的人，其中不乏世家出身的，金谷園培育五谷，和世家多有往來。

道一認識的中，有一位是特殊的，那是個溫文爾雅的世家公子，對身為外門弟子的道一頗為照顧，一來二去，兩人熟悉起來。日子久了，道一漸漸生出了些曖昧的心思，因想著對方不是什么被寄予厚望的繼承人，自己與他也不是全無可能，就鼓起勇氣表白了心意，戰(zhàn)戰(zhàn)兢兢等對方回應(yīng)，等來的是對方震驚的表情，以及眼神中難以掩飾的——

厭惡。

道之一途講究陰陽調(diào)和，雖是修真，仍似凡界，男女交合到底是主流，雖不禁同性雙修，可接受的人畢竟少。

道一沮喪、失望，甚至絕望，但也放開手不再糾纏，斷了和那人的往來。

可在一段時間之后，當?shù)酪辉跓o意中看見那人愁容滿面時，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