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是一道長廊，左右兩邊是一排排密密匝匝的書架，那書架高得望不見頂，最高處居然有云霧環(huán)繞。

“平陽是修真界第一大城，極適合情報的流通與儲存，所以這里儲存著的，是度量衡所有的記錄?！钡覙s山的語氣頗為自豪。

黃藥師看著兩側書架，頗為意外，架子上的是一冊冊青皮線裝書：“不是玉簡？”

“度量衡的記錄可抄可讀，唯獨不可直接刻入神識?！钡覙s山回答他，“老前輩說這叫做返璞歸真，真正長久的，唯有紙筆記錄下來的東西。”

汗牛充棟，宋懷塵環(huán)顧四周，恍惚間仿佛回到了無象殿的書庫：“哪些是有關歸園田居的？”

狄榮山伸手一引：“最前面?！?/br>
度量衡藏書是以時間排序的，歸園田居在最早的那批記載中。

平陽藏書閣第三層，仿佛是打通了須彌世界的無限空間，大得驚人，那排書架藏在最深處，狄榮山一路帶他們走過去，一路介紹途徑的書架上都是些什么內容。

陸亭云越聽越驚訝：“這些書你都看過？”

“我元嬰就是平陽城主，總要有一技之長。”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這些書里記錄著很多精妙的訣竅，彌補了我修為上的不足?！?/br>
陸亭云想起了狄榮山在平陽地牢一抓一握間引動的陣法，耳邊聽到他繼續(xù)說：“宋道友，你cao縱木偶的手法，與度量衡書中記載有異曲同工之妙?！?/br>
“我從度量衡學到的小訣竅能讓我以元嬰修為對上化神仍立于不敗之地，它們太強大了，所以我很早就懷疑它們不是此世之物，今天，我更能確定它們真的是從別的、更高的地方流傳來的了?！?/br>
宋懷塵制服道一的陣法與城主府大陣類似，他口稱“借鑒”，實際上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借鑒？

他能借鑒，是因為他熟悉這一系的陣法。

“我以為是巧合……”宋懷塵沉吟道，“但現(xiàn)在看來，恐怕是無象殿傳下來的東西。”

終于走到盡頭，狄榮山一指最末端的書架：“到了。”

那書架上少說也塞了近千本的書。

陸亭云咋舌：“全是？”

狄榮山搖頭：“我不可能每本都看過還都記得，”而且宋懷塵想要知道的，或許不是他注意到的那些，“你們得自己看?！?/br>
宋懷塵毫無懼色，完全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他應了聲：“好。”

黃藥師不愛看書，不想看醫(yī)書外的任何書，望而卻步的拍拍宋懷塵的肩膀：“等你搞清了再和我說吧?！?/br>
狄榮山也不準備陪他，平陽城主還是很忙的：“我先去處理道一的案子了，萬武兵庫開啟前，我會來提醒你一起出發(fā)的?！?/br>
黃、狄兩人離開，宋懷塵抽出書架最下層，最末一本書來。

他翻開書頁讀著，問還沒離開的陸亭云：“你呢？”

“自然是陪你?！标懲ぴ票P腿坐下，將劍橫在膝頭，抽出倒數(shù)第二層的最末一本書：“也是看著你?！?/br>
宋懷塵將視線從書頁中抬起：“看著？”

“把一個神仙留在這種仙氣縹緲的地方，一個不留神你飛走了怎么辦？”陸亭云抬著，笑著望向宋懷塵，“記得我說過覺得你不像活在這個世上，現(xiàn)在看來，我的感覺很準?！?/br>
“感覺?！彼螒褖m重復了一遍這個詞語，然后突然說，“我感覺，你剛剛沒說實話?！?/br>
陸亭云：“剛剛？”

“提到海內外十洲的時候，你說神仙世界更廣闊——這不是你真正想說的吧？”

“宋兄感覺果然敏銳啊。”陸亭云卷起書，敲著手心，“你說的沒錯?！鳖D了下補充了一句，“不過這話我只和你說?！?/br>
“我聽見過‘凡間十一洲’這個稱呼?！?/br>
“海外十洲必然比海內十洲廣闊，你們認為海內十洲僅是一洲，那么一洲加上十洲，不正好是十一洲嗎？”

“凡間十一洲？”宋懷塵問，“你從哪兒聽說的？”

“我不知道?！标懲ぴ茖λ螒褖m搖頭，“這是我在晉階時聽到的聲音，也不知是不是幻聽。就是在茶樓看越女舞劍的那次?！比绻腔寐?，那那個場景也太完備真實了。

第69章

陸亭云完完整整的向宋懷塵描述了自己聽到的對話，宋懷塵想了想：“修士晉階感承天道,你聽到的應當不是幻覺,說不定——”

宋懷塵想到了自己的經(jīng)歷,中斷了下話音。

那些似幻似真的場景雖然說不上困擾，但到底讓人在意。莫洵的話明明白白的告訴宋懷塵,那些場景是他自己的記憶，那么陸亭云的所見所聞會不會也是他上輩子的事呢？

宋懷塵接上話頭，沖著陸亭云笑起來：“說不定你是下凡歷劫的神仙啊?！?/br>
陸亭云只當他在開玩笑，笑了笑后垂頭看書。

宋懷塵心里的懷疑不便說出口,定定的看了陸亭云一會兒，也開始手里的書冊。

在宋懷塵移開視線的同時，陸亭云抬眼看過去，宋懷塵感覺到他注意力的改變,視線一偏,和他對上了眼神,并報以詢問的神色。

陸亭云笑：“你剛剛盯著我看做什么？”

宋懷塵：“你好看。”

陸亭云搖頭：“你沒說實話?！边@是把宋懷塵對他說的話反過來用在宋懷塵身上了。

宋懷塵想了想,用挺正式的口吻說：“你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回答?！?/br>
陸亭云也想了想,摸不著頭腦：“什么問題。”

宋懷塵提醒他：“在審問道一時,狄榮山問你的問題。”

陸亭云回憶了下：“他問我中意的人是誰，這個還需要回答嗎？”

宋懷塵搖頭：“不是這個,是前面一個問題。”

前面一個？

陸亭云仔細回憶了下。

狄榮山問他是不是元陽。

陸亭云：“……”他真不知道該做什么表情，“你在意這個？”

宋懷塵：“我只是好奇?！边@是真話。陸亭云不肯說，他更好奇了，“劍修練的不是童子功,破了元陽好像也沒關系？”

陸亭云非常突兀的，用力的點了下頭，宋懷塵幾乎看笑了，他蹲下身和陸亭云面對面，仔細盯著看了看，仿佛真的從陸亭云不自在的臉上找出了點害羞的紅暈來。

“我之前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可愛呢，還害羞上了？”宋懷塵直接笑出來了，“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在還是個不通人事的小娃娃時，陸亭云就入宗修行了，等他懂了這些時，修煉已有成果，面對形形色.色的示好，以及自己懵懵懂懂的憧憬時，他已經(jīng)能守住靈臺清明，克制住那一時的沖動，所以他至今未破元陽。

然而正是因為元陽未破，陸亭云仍可以稱一句“不通人事”，被當面直白的問這種問題，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