棵樹下，將秦慕辰輕輕放下，忍不住撫了撫他清秀的臉龐。他一人看著慕辰的臉發(fā)了會呆，便在他的身旁徒手刨起坑。他凝神挖著一個人形的坑，手心被碎石劃出無數(shù)血痕都未停下，似是在懲罰自己。幾個女兵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捂住嘴低聲哽咽。鄧朝如定定望著楚清秋，如楚清秋一般面無表情，卻是眼神哀慟。

坑挖好后，楚清秋終于回頭看向秦慕辰。秦慕辰面色柔和，宛如睡著一般。楚清秋用傷痕累累的雙手舉起了秦慕辰，像對待珍寶一樣小心翼翼的將其置放在坑中。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br>
楚清秋輕聲喃喃道，又忽地笑一聲，“你是知道的。”

楚清秋額前頭發(fā)糾結，水珠一滴一滴從發(fā)尖掉落。他又抬起手，一捧一捧將土撒在秦慕辰的身上。當最后一抔土撒完時，頓時天光大盛，太陽從陰云之中暴露出來。天光散落在大大小小的水坑中，散落在虛江之上，浮光隨著水流在晃動。

做完這一切，他終于站起身來，望著眾人道：“回去吧?！?/br>
眾人未應聲，跟在他的身后，隨著他的步伐一同回了大營。

楚清秋緩緩走向鄧憲，一字一字吐露道：“將軍，我……已經無心無力守衛(wèi)邊疆了，可否……”

鄧將軍打斷他道：“你這次立下大功，西北戰(zhàn)亂已平，自是應該放你們歸去了。歇息幾日，整理行裝，回京城去吧?！?/br>
楚清秋淡淡道：“謝將軍?！?/br>
鄧朝如與程彥風依舊要求待在塞北，而在這之后楚清秋幾日一直在江邊待著，并找來一塊大石頭，用劍一點一點削出棱角后才慢慢在石碑上開始刻字，一待就是一整日。等墓碑刻完后，他便已準備回京。

“少將，請慢步。”幾個秦慕辰的暗衛(wèi)尾隨楚清秋道，“少爺最后說……他若是遇到不測，便讓給我們?yōu)槟??！?/br>
楚清秋長嘆一口氣：“他……倒是想得周全。那你們便隨我回京吧。“

鑒于幾人武功甚高，便未從原路返回，而是找了一條更為險要的捷徑，直接從虛江撐舟而過。虛江源頭處雖無波瀾，但逐漸靠近中游時，河床傾斜，水流翻滾而下，十分危險。秦慕辰的幾個暗衛(wèi)卻是撐船好手，竹篙輕輕一點，便向前平穩(wěn)行進三丈遠遇到瀑布之時，幾人便憑借自己的輕功，等小船劃至瀑布腳下，再穩(wěn)穩(wěn)地落上去。

他們從鄔城下了船，轉騎馬向京城行進。楚清秋及一行暗衛(wèi)身穿軍裝，但由于行事低調，并未被百姓所注意。當他們剛到京城時，報告西北戰(zhàn)況的信使也才到兩日。

李希聽到消息時，正在御書房內。他得知秦慕辰之死，楚清秋歸來，臉色一沉，后又想起什么似的，面色稍緩，向身旁秦丞相看去，見他面上毫無波瀾，也不知其真實心情。

“楚清秋青年俊杰，親手割下納爾頭顱，報我大平飽受侵擾之恥，當大敞城門，舉城歡迎，拜為忠武將軍。秦慕辰為國而死，追封歸德中郎將，鄧朝如和程彥風也立下大功，當封為寧遠將軍，與明威將軍，丞相意下如何？”李希徐徐說道。

秦丞相低聲道：“陛下決策自然圣明?！?/br>
“那就這樣定下了，你且與王尚書詳細商量此事，。”

“是，陛下。”

楚清秋他們回到京城時，只聽守城將士在城墻上齊聲吶喊道：“恭迎楚將軍回朝！”道路兩側整整齊齊站著士兵，，目不斜視，身姿挺拔地將兩邊地百姓擋在身后。姑娘們都聚在一竊竊私語，不時發(fā)出歡快的笑容；大膽一點的孩子便在一旁和母親大聲說道：“娘，我以后也要成為像楚將軍一樣的人！

楚清秋心思早就神游太虛。他沿著將士們所排出來的道路揚起頭向前走著，目中無神，心中卻是想著慕辰。

若是慕辰還活著，看到這幅場景，定是會很開心吧。

楚清秋幼時便和秦慕辰相處，他的心中卻總是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些什么?？傆X得他雖然跟隨在秦慕辰身邊，秦慕辰卻似那一片孤云，隨風飄蕩，無人能夠守住。

等他走至皇宮前，一行侍衛(wèi)攔住他，恭敬道：”陛下命我告訴將軍回城后先與家人團聚，幾日后自會召將軍來皇宮中。”楚清秋點點頭，暗暗松了口氣，他現(xiàn)在還未準備好面圣，皇宮氛圍緊張刻板，加上他心中哀痛未散，怕是面圣時會心不在焉。

幾個暗衛(wèi)自然地秘密守在他的身旁，雖功夫不及他，卻也是像程彥風，鄧朝如一般的高手，未能被楚府的守衛(wèi)發(fā)現(xiàn)。當楚清秋回府時，楚清宇和楚大夫早已在大堂等候多時。

楚清秋看見大哥時，心中沉郁的悲戚終于略有消散，嘴角不由地微微揚起。楚清宇已過而立之年，表面上依然清俊明朗，眼底的幽深卻暴露出他的閱歷之深。他站了起來，緊緊擁住楚清秋在沙場鍛煉出的寬闊的臂膀。

“清秋，你終于回來了?！背逵钗⑿Φ?，“等了你三年。”

楚清秋同樣緊緊回抱了大哥，無聲地表達了想念。

楚父見幺子歸來，臉上也忍不住笑道：“清秋在邊疆定是受了不少苦。今日我們一家團聚，當暢飲一番，哈哈?！?/br>
楚清秋道：“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br>
楚父呆愣一會，又大笑道：“沒想到清秋在邊疆倒是練出一副豪爽之氣，不愧是我兒。”

在夜宴之上，楚府上上下下歡聚一堂，七大姑八大嬸全向楚清秋祝賀，順便不停地敬酒。邊疆晝夜溫差極大，晚上全靠烈酒取暖，這些江南小酒自然不在話下。然而數(shù)量也算是拼上了質量，楚清秋喝到最后也有些微醺，搖搖晃晃走至自己的屋子，倚在屋前欄桿上凝神望著月景，思緒又飄忽在記憶中秦家別院。

“小弟，在想什么？”楚清宇的聲音忽然從屋前響起，“我已聽說秦慕辰的是……你與他自小便情同兄弟，想必……罷了，已逝之人，也不愿束縛住在世之人吧?！?/br>
“大哥，你娶妻了么?！?/br>
“啊？”楚清宇被問得一驚，“我年紀不小了……自然是娶了。”又低聲道：”不娶……又能如何呢？“

楚清秋盯著大哥，忽地又將臉埋了下去，悶悶道：”大哥，我喜歡秦慕辰?！?/br>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回到開頭了

第15章平淡

楚清宇一愣，若有所思地笑道:“怪不得……”馬上又收住了笑容，“慕辰陪伴你多年，有感情也是難免的……但是，他既然已經去了，你也好放下了。”

“他死了，我自然永遠都放不下了?！背迩锢渎暤馈?/br>
楚清宇長嘆一聲，“也罷……我自然懂的你這樣的心情，我曾說過，讓你好好珍惜，斯人已逝，，當然是無法放得下了?？墒悄阋驳匠苫榈臍q數(shù)了，恐怕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