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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君見了心里憐愛,便從背后輕輕地抱住妻子,答詩則是“胡馬依北風(fēng),越鳥朝南枝”。擁雪夫人心中感動,答詩道:“悲歌可以當(dāng)泣,遠(yuǎn)望可以當(dāng)歸?!?/br>少君則又答道:“誰謂河廣?一葦杭之。”想及此處,少君便猛然顧念起如今距與擁雪夫人分別之日已將近一月,此間事已了了,可自己卻仍身在華山未曾啟程。和著簫聲,少君竟無限傷感起來,不自覺地一邊落淚流涕,一邊恣意揮手撫琴,應(yīng)和簫聲,全然不覺眾人均早已泣涕漣漣。正要高潮之時,卻聽“錚”的一聲弦響,琴弦應(yīng)聲而斷!簫聲琴聲俱都戛然而止了。眾人方才如夢初醒,均在心中納罕何人音樂造詣竟有如此之高,比之少君也絲毫不遑多讓。少君心中卻暗感慚愧,經(jīng)年以來,他自認(rèn)于音樂之道已得父親真?zhèn)?,世間除卻神君恐是無人可望其項背了。直到今日聽得此曲,方知天外有天,因此亟欲想一睹其人風(fēng)采,便出言呼喚。只見一對青衣男女漫步走上峰頂來,年紀(jì)約莫二十出頭,容貌昳麗,雖不如少君那般光彩照人,一眼便令人驚艷,然而細(xì)看之下只見二人面龐干凈白皙,五官精致清秀,唇紅齒白,高雅脫俗,越看越覺得耐看。他們手臂也都佩著茱萸囊,因此身體散發(fā)著茱萸的香氣,氣質(zhì)十分美好。蘇雨蟬見他們?nèi)菝矘O其配合,雙眸一對便脈脈如水,心里羨慕非常。然而令人奇怪的是,擁雪夫人遠(yuǎn)在一方,少君遙相思念,琴曲依舊情感歡樂明媚,而這青衣男子有佳人在旁,相與共訪名山,反而卻吹出如此傷感的曲子,看那女子神色,也似是頗為愁苦。蘇雨蟬心中感慨,覺得感情之事果然高深莫測,旁人眼見的美好未必美好,痛苦也未必痛苦,其中快樂憂愁唯有當(dāng)事人才可切身體會了。她想到這些,心中突然又莫名得想起昨夜和燕無痕望月乘風(fēng)之事,不禁有些小甜蜜。只見那青衣男子向少君一揖施禮道:“山野村夫連聲律,與舍妹聲語初脫樊籠,聽聞公子琴曲高妙,伉儷深情令人羨慕,思及己身未免失落凄涼,一時沖動才吹出如此糟雜刺耳的聲音來,壞了公子情趣,望請恕罪?!?/br>蘇雨蟬這才知道此二人竟是親兄妹,難怪相貌頗有契合之處,想起自己竟誤會其為一對戀侶,實(shí)甚可笑,心中十分慚愧,慶幸自己方才荒唐的猜測未曾脫之于口。少君聽了忙還禮答道:“連兄有禮,在下歐陽水月,原本自以為于音律之道已登堂入室,今日聽了連兄之曲方知自己何等淺薄,歐陽何其有幸!若是連兄之曲尚且嘔啞難聽,這天上人間,不知還有何聲足可入耳?”兩人客氣一番,少君便邀請連聲律兄妹入座,與諸人見過。在場之人,莫不是當(dāng)時頂尖人物,聲名昭著。然而連聲律卻絲毫不為所動,似乎從未聽說過一般。方子皇心中怪異,便以斟酒為名,趁機(jī)試力,豈知連聲律不動聲色,安然接下,功力之深,比之自己恐怕只高不低。眾人先見他懵懂,原以為他并非江湖中人,因此稍有無知罷了,然而此時見他功力深不可測,心中十分駭然。葉慕華更是感慨萬千,可嘆自己生逢安平盛世,而又人杰輩出,深恐自己埋沒了華山威名,不免暗自嘆息,猜測刺傷武當(dāng)二子的短刃高手,除了藍(lán)庭煜外,當(dāng)真另有其人了。他又見這連氏兄妹二人風(fēng)姿卓越,連聲語一襲青衣隨風(fēng)搖擺,神情端莊秀美,恍如天人臨塵,心中又不免想道:“天地之大,山外有山,風(fēng)流人物層出不窮,何時又多了這般絕頂人物!今日能有幸得見,若能結(jié)緣便是棄了這一身浮名又有何可惜?”少君得見連聲律十分興奮,全然未想及其他,只顧交流些音律心得。連聲律說道:“我聽聞當(dāng)世樂圣名號洞庭神君,音律造詣之高曠古爍今。然而方才聽了歐陽兄之曲,料想神君亦不過如此了?!?/br>眾人見他于音律之道造詣無雙,卻又竟是只知神君之名號而不知其人,更不知眼前水月公子便是神君之子洞庭少君,比方才見他顯露高深武功還要驚訝。而少君見連聲律竟說出自己不亞于父親的話來,誠惶誠恐,忙解釋道:“洞庭神君便是家父。家父一生醉心音樂,造詣之高,我便是窮極一生恐怕也難以企及?!?/br>連聲律忙道聲失禮,說道:“此生雖不能聽聞神君cao曲,但今日既聽歐陽兄之琴聲,亦是受益良多,無異于聆聽神君曲藝了,也總是不枉此生的。”他感慨一番,又說道:“聽聞神君年輕時曾入得大內(nèi)皇宮,翻閱古今音樂典籍,不知傳言是實(shí)否?”少君答道:“當(dāng)時家父一眾好友雖爭相勸阻,然而難當(dāng)家父癡心一片。他老人家入宮三月,幾乎不眠不休方才閱盡宮中藏書。家父性情溫雅,少有得意之時,至今卻仍為此事引以為豪?!?/br>連聲律聽了不禁心生仰慕,又與少君談?wù)摿嗽S多有關(guān)音樂的話,二人俱都十分高興,竟不知天色漸晚,直至旁人提醒,二人才醒悟過來。葉慕華便邀請連聲律兄妹在華山暫歇一晚,少君也在一旁極力勸和。連聲律雖然覺得與少君交談過于短暫,心中也十分留戀,然而仍舊堅定地拒絕了葉慕華與少君的邀請。少君十分可惜,便從童子懷中取來剛剛彈過的古琴贈予連聲律,說道:“今日得見連兄,歐陽實(shí)屬三生有幸,然而奈何歐陽如此福薄,與連兄的緣分未免太過淺薄。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此琴雖殘,情誼卻全,請連兄權(quán)且收下紀(jì)念,萬勿嫌怪。”連聲律接過古琴,十分感動,便拿出剛剛自己吹的那桿白玉簫。連聲語看著這白玉簫,眼神十分關(guān)切,卻聽連聲律答道:“投我木瓜,報以瓊琚。連聲律原本應(yīng)以此簫贈予歐陽兄,然而此簫乃佳人所贈,于連聲律意義非常,實(shí)不敢將其贈人。但除卻此簫,連聲律又身無長物,實(shí)在辜負(fù)歐陽兄美意,今愿以此簫為歐陽兄獨(dú)奏一曲,歐陽兄切莫見笑?!?/br>說著他便長身而立,又吹奏了一曲。少君聽了更加感動,答道:“連兄之情,歐陽心中盡知矣?!?/br>連聲律再拜謝過少君,便攜著meimei另尋道路飄然離去了。蘇雨蟬見葉慕華仍呆呆地看著連聲語翩然而去的背影,神情無限悵惘,似乎忍不住想要追隨倩影萍蹤遠(yuǎn)去,心里不免覺得好笑。又想到方才自連氏兄妹入座以來,眾人皆言笑晏晏,唯有葉慕華作為主人反倒言語訥訥說不出話來,心中便更加覺得好笑了。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后來的葉慕華從連聲語臨走時的那嫣然一笑中收獲了何等強(qiáng)大的安慰和勇氣,那莫大的鼓舞又伴他度過了多少艱難!只是同時那伴隨著這份幸福而來的傷感,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