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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瀟湘夜雨錄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63

分卷閱讀63

    策可成。”

“太傅所言不然。武林一脈,同氣連枝。今新門小派雖立業(yè)不久,然溯本求源,一脈相承者甚多,若遇危難,同宗門派必不能袖手旁觀。倘若其與名門大派有所勾連,因而求援于世家望族,礙于聲名道義,那些名門世家亦必出手扶持相助。如此一來,朝廷非但不可循序漸進,反而須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江湖勢力了。如此一來,不論勝算如何,均非上上之策。因此顧太傅欲先取小派,原某卻言應(yīng)先取大宗。所謂世家,傳承必久,傳承愈久,則痼疾愈深。所謂大宗,門徒必廣,門徒愈廣,則睚眥愈多。因此,今之名門望宗看似根深蒂固,堅不可摧,實則各有沉疴,互有恩怨,內(nèi)憂外患,無可消解。今皇上若欲取一大宗,其必孤立無援,世家名門袖手旁觀,新門小派力不從心。待大宗一破,則小派自亡。如此,即原某為皇上所擬禁武之策?!?/br>
“世家名門縱有痼疾恩怨,然其根基雄厚,氣數(shù)難消,豈可輕易撼動。原公子之言初聽奪人耳目,細想不過夸夸其談。”

“顧太傅所慮者,不過破敵之策而已。原某言,平江湖勢,必江湖人。朝廷只需施以間計引發(fā)其彼此宿怨,便可置身事外坐收漁利。”

盛夏之夜,涼風習習,飛螢明滅,蟲鳴不絕。一些閑暇又天真不諳事的小宮女只見流螢飛舞地可愛,便忍不住地去捉了那只最亮的螢火蟲來,捂在手心里細細觀看,卻發(fā)覺它的熒光似乎突然黯淡下來,遠不及未捉時那般明亮了。她們愛戀那星星點點的黃綠螢火,便又重新去捉更加明亮的螢蟲去了。玩了好一會兒,漸漸有些累了,身體又微微有些細汗才作罷,坐在石階上聊一些不著邊際的傻話。

耳邊蟲鳴之聲此起彼伏,抑揚頓挫,月光輕輕掃過庭院喬木的疏影淡痕。她們的話語漸漸平息下來,傾耳去細細辨聽蟲鳴,卻覺得無論是知了青蛙,還是蟋蟀蟈蟈,其實都不過是一片聒噪,遠不如無心時聽到的一片雜音悅耳。可一旦陷入了仔細辨聽的境地,她們再想故意地無心聆聽反而做不到了,只有被那一片聒噪擾得煩躁不寧,終于懶懶地休息去了。

夜色漸深,風聲如水,絲絲縷縷,盡帶著濕涼之氣。連聲律吹了一段目下最流行的一首叫作的曲子,沉吟一番便去求見皇上?;噬暇挂采形窗矊嫞瑧浧鹪?jīng)的往事來,頗有幾分意興蕭索之感。

“赳赳武夫,公侯腹心?!痹S野一笑,眼神里已全無醉意。尹呈至今仍然記得他眼神里突然綻放出來的那種神采,簡直和自己一模一樣,全是對功業(yè)的渴慕。

赳赳武夫,公侯腹心。他是什么時候就識破朕的身份來呢?似乎在他糾結(jié)顧太傅和宗統(tǒng)領(lǐng)的姓氏時就對自己隨口胡謅的化名有所察覺了吧。尹呈突然想起自己當時只顧和他談得相得盡興,直到后來竟都忘了問他何以窺破自己身份的。

“當年我在岳陽醉金樓初遇原隨野,他和顧太傅辯論平定江湖之策,杯酒之間便已定計,儀態(tài)之瀟灑,實在令人愛慕。想那時唐門仍雄踞蜀中,唐宗主野心昭昭,江湖人士多有目睹耳聞。而藍家則遠鎮(zhèn)云南,兼握兵政大權(quán),朝廷臣工亦常有非議譏評。然而唐門唐見風敏感多疑,藍家藍庭炤細致善謀,為人行事俱是小心翼翼,少有差池。我雖常常有心剝削,可也無可奈何。但他偏偏卻能令平面上素無瓜葛的二人決心死爭,謀劃之詭,至今令朕嘆為觀止,滿朝文武,無出其右。若是今日他仍然健在,朕何愁不能功蓋千秋?!币收f到這里,忍不住嘆了口氣。

連聲律想到當初尹呈借原隨野的請辭來構(gòu)陷已遭嫌疑的宗谷辰,然后又借宗子羨之手反過來去追殺原隨野,翻云覆雨,實在是太過無情。而此時尹呈卻又是真心傷嘆,他便忍不住問道:“既然如此,皇上為何當時定要殺他?”

“欺君之罪,豈可姑息!”尹呈的氣勢驟然又凌厲起來,渾身透著一股不可冒犯的皇室威嚴。連聲律有些后悔自己不該問出這種問題了。

“慕容一族圖謀竊國在前,朕才決意平江湖以除后患。而歐陽山莊聲震兩湖,歐陽父子更是被岳陽臣民敬若神明,可謂一呼百應(yīng)。朕為江山計,為天下計,寧可錯殺,又豈可輕易放過他們?可原隨野卻只因與歐陽水月有過一段私交便讒言料定他素重交誼,欺朕啟用燕翎,必可兵不血刃拿下歐陽??山Y(jié)果呢?歐陽雖破,卻實屬僥幸,直逼得朕以天子之尊下詔罪己。朕對他如此青睞厚愛,他竟忍心如此欺朕,不殺他何以證天威!”

連聲律心里想道:“我雖只見過少君一面,可也知其重情重義。原隨野用來對付歐陽山莊的計策在皇上看來頗有包庇念舊之嫌,可對少君而言卻著實十分毒辣了。若說其有念及私交舊情之處,恐怕只在于找了一個粗鄙無知的鯫生小人來作了那篇拙陋不通的檄文吧。不過那句‘不舉一事竟得赫赫聲名,不諾一辭偏有浩浩隨從’當真引人遐想。其形貌之昳麗,舉止之誕漫,要至于何等境地才會有如此魅力呢?以至于后文所謂的什么廢樵禁漁,也反倒令人記起中數(shù)罟不入洿池,斧斤以時入山林的話來。至于興樓建臺,脅眾共與貪逸樂,更是要陷北宋名臣歐陽修于何地哉!”

心念及此,連聲律又禁不住傷感起來,但他畢竟出身于桃源慕容,并不敢輕易地現(xiàn)于顏色。

尹呈也察覺到自己剛才似乎有些失態(tài),又想起原隨野惡源既清,立止刀兵的遺言。他從未和原隨野提過慕容起曾意圖謀反的事來,甚至連顧太傅也沒提過,天下間恐怕只有沈臨淵才會心知道他當初禁武的決心所在吧。

當初景呈毓暴亡,沈臨淵趕回雁蕩山主事,竟發(fā)現(xiàn)景呈毓是自刎而死。懷疑之下,沈臨淵便秘密查勘師父死因,終于隱隱得知當年的真相秘密。他不敢妄自做主,這才匆忙趕赴京師告知自己。

可現(xiàn)在就原隨野的遺言來看,他似乎也隱隱知曉此事。慕容起死后,尹呈曾特意問過沈臨淵,可慕容一族中并沒有疑似原隨野之人,他便更加猜不透原隨野是如何知曉的了。

尹呈猶豫再三,又想到原隨野當初離間藍唐兩家的詭計,終于還是念及二人生前舊情,決心遵他遺囑了。

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總不至于死后仍要欺我吧。尹呈心里想著,稍稍定了下身姿,問道:“連先生深夜見朕不知所謂何事?”

連聲律的臉上綻放出奇異的神采,答道:“今下世間流傳一新曲,名曰。初聽時只覺得曲聲確幸歡悅,曲終后卻不覺淚流滿面。我反思之后才發(fā)覺尾調(diào)已由樂轉(zhuǎn)哀,盡是些無奈凄涼才至于如此催人淚下。可這哀樂轉(zhuǎn)承之處卻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一時之間,我始終不能發(fā)現(xiàn)其何時變調(di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