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收劍轉(zhuǎn)身，又在原先鋪的軟草處默默躺下。

是的……殺了眼前這個人，除了讓歸晴像自己般，痛苦一生外，什么也換不回。這一點，不是早已經(jīng)想通了嗎？為何聽到那些話，心中還是放不下？

罷罷罷。待到靜王回朝，此事風(fēng)頭過后，歸晴他們也找到安全的棲身之所，自己便陪著佑非隱居山林，眼不見心不煩……這場恩怨，這般了結(jié)，是最好的結(jié)局。

經(jīng)此一場變故，四人之間都再無話說。山洞里，只聽得見篝火嗶嗶剝剝的燃燒聲。

歸晴收拾好吃剩的兔rou，清掃了地上的兔骨后，小心翼翼地將衍真抱到靠著洞壁一角的軟草鋪處，讓他躺下。歸晴自己，則躺在外側(cè)，緊摟著衍真睡下。

這個姿勢，使得衍真全身都在歸晴的保護(hù)中，他已經(jīng)被剛剛仇心的舉動嚇怕了，生怕仇心忽然再起意，想要殺害衍真。

如果是那樣的話，衍真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他不能冒這個險。

綠梓坐在篝火對面，不發(fā)一言地看著歸晴與衍真，眉頭輕皺。眼中，卻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淺淺羨慕。

這世上，假如有一個人愿意如此待我……便是立時死了，心中也是甘愿的。

幾不可聞地輕嘆一聲后，綠梓站起身，輕輕撿起歸晴脫下的鞋——如他料想的般，兩只鞋底已經(jīng)磨穿，上面還沾有星星點點的血漬。

綠梓將打獵閑暇時采來的草，仔仔細(xì)細(xì)地墊在那兩只磨穿的鞋底內(nèi)。

明天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這樣，他會好受些吧。

51

又經(jīng)過三天跋涉，四人終于走出了山巒，看到了一片盆地，以及其上的村落炊煙。

這里是一個四面環(huán)山的小村落，名叫望北村，土地不算肥沃也不算貧瘠，村民自給自足之外，稍稍有些富余的糧食。

望北村坐落在叢山之中，道路消息閉塞，但凡是要進(jìn)城里買點花布首飾之類的東西，走慣山路的村人，都要翻上五六天。

加上這里確實人稀地少，因此，過去這里雖說名義上歸牽蘿管轄，實際根本沒派下級官吏常駐，平常一切事物紛爭都由本地村長調(diào)配平息，連糧租，也多是免交了的。村民們稀知外面世事時局，倒似一個小小桃花源。

進(jìn)入望北村后，綠梓帶著三人繞過村頭，來到村尾一座泥墻茅頂?shù)男≡呵?，扣了扣斑駁門板上生銹的鐵環(huán)。

“喲，是海爺啊，好久不見。”出來開門的是一個三十余歲的男人，穿著身土布衣裳，細(xì)眉細(xì)眼，滿臉的和氣。

綠梓朝他點點頭：“趙四，我還有事，住一晚就回去。這幾位朋友來這里避避，你好生招待著。”

“您既然吩咐下來了，就請放心。”男人將他們迎進(jìn)院內(nèi)，又是疊桌擺椅、準(zhǔn)備茶點，又是收拾房間，忙得好似滴溜陀螺。

歸晴前段時間勞動慣了，知道其中辛苦，見他這場忙，倒覺得過意不去。于是走到趙四身邊，替他打起了下手。

綠梓看到這一幕，知道歸晴性情，只微微笑著，倒不阻止。

傍晚時分，趙四與歸晴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一桌飯菜。雖說不過是些野菜臘rou，卻勝在新鮮，再加上奔波饑餓，倒也別有一番風(fēng)味。

入夜后，大家便早早各自安歇。仇心、綠梓和趙四分別居住，衍真因為行動不方便，和歸晴共居一室。

這里的條件不比牽蘿王宮，整個房間也只有一案一椅一床。木料劣質(zhì)、做得極粗糙的案上，燃著一盞隱隱發(fā)出刺鼻氣味的油燈。

歸晴和衍真一起洗浴過后，又端來一個注滿了熱水的木盆，在木盆里撒了些藥粉，放在床前，讓衍真把腳泡在里面。他自己，也端來椅子坐在衍真對面，將腳放了進(jìn)去。

水稍稍有些燙，衍真和歸晴泡在水里的腳，很快呈現(xiàn)出粉紅的顏色。歸晴腳底破損的地方，隱隱傳來刺痛。

這包藥粉是綠梓分給他和仇心的，說是能活血化瘀，消炎止痛。

淡淡的藥香，混合著油燈發(fā)出的刺鼻氣息，算不上好聞。但歸晴的心底，此刻全是幸福。

終于自由了……這次，一定可以和衍真永遠(yuǎn)相守。

木盆中，衍真的腳比歸晴的腳要大上一圈，雖略嫌瘦削，卻形狀極好，泛著淡淡的粉紅，膚質(zhì)細(xì)膩，腳趾如玉削。歸晴看得滿心歡喜，忍不住時時用自己的腳掌輕輕揉搓撫弄，唇邊帶著抹微笑。

“……歸晴，你要小心綠梓?！币宦飞?，衍真都想對歸晴說這句話。但四人幾乎是形影不離，總沒有機(jī)會說出來。

“嗯，我知道了?！睔w晴俯身在衍真的手背上吻了吻，抬起頭，將一對黑眸笑成兩彎新月，“你放心，我的心太窄，只容得下……此刻眼里的這個人。”

衍真在心底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