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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從遠及近,每一步都像是量了好般落下,不似平日里兩個孩子歡快跑來雜亂無章的聲音。 他張口說道:“裴郎身子大好了?怎的今日是你出來換魚,背簍里的你且都拿走,回去告訴你阿妹,老丈我今日想吃她做的八仙盤?!?/br> 八仙盤乃是將一只大鵝燉好入味后,待其放涼改刀擺盤的一道菜,想吃還得專門去買只鵝。 打從那日送了裴家?guī)讞l魚給裴寓衡補身子,裴家回贈乳釀魚后,崔棱就盯上了宣玥寧,日日將自己閑來無事垂釣上來的魚分給裴家。 然后裴家就會將自己家吃的菜分出一道送往崔家,每每還附帶一壺綠蟻酒,真可謂是合了崔棱心意。 夫人回娘家后,他和愛女就靠著裴家的菜活著了。 漸漸的,裴家也琢磨出味來了,實在也是受不了每日都吃魚了! 宣夫人整日在家中,和鄰居待的時間比同宣玥寧和裴寓衡都長,也知道崔棱之妻近日不在家。 想著經(jīng)常受鄰里照顧,崔棱送魚她便收著,晚上家里吃什么,就給崔家送什么,那些魚也不能天天吃,不要還不好,院子里便放了一個大缸用來養(yǎng)魚。 既母雞之后,兩個孩子又有了新愛好,給魚起名,這回因著都是崔棱釣來的,他們可是很大度的同意讓宣玥寧燉了它們。 宣玥寧知曉崔棱喜愛她的菜,那還有什么好說的,每每從文涯閣回來,都以給裴寓衡補身子為由,變著法的做好吃的,直把兩個孩子的小臉又養(yǎng)圓了一圈。 兩家用魚換菜,到如今已經(jīng)變成崔棱可以隨意點菜的地步了。 裴寓衡離那還在背簍里甩尾的魚三丈遠,連帶著離崔棱都甚遠,想著家中那都快裝不下的魚缸,語氣不善,“想吃八仙盤也得等明日買了鵝才能做?!?/br> 正巧魚鉤下沉,崔棱猛地睜開眼睛收竿,魚躍出水面時,余光瞥見裴寓衡動作迅速地向后退,邊退還邊用寬袖擋面。 待他將魚放進背簍里,裴寓衡堪堪站在樹蔭和陽光的交界處,小心地用水輕拂衣裳,生怕沾上一滴水。 崔棱摸著自己下巴處的美須,“裴郎既不是來取魚的,找某何事?” 裴寓衡聞言,神情立馬陰沉一瞬,走到近處問:“聽聞老丈家中有兒在朝中為官?!?/br> “確有此事?!?/br> 他伸手將背簍放在柳樹另外一側(cè),拍著身邊草地示意裴寓衡坐下說話。 裴寓衡盯著那還泛著泥土的綠草地,想也沒想就拒絕了,看向崔棱的目光里都帶上了刀子。 那廂崔棱一下一下摸著胡須,心想這裴寓衡莫不是想試探自己的身份,便道:“裴郎怎的突然對老丈我的家事感興趣了?我家大朗,現(xiàn)任湖……” “敢問可有婚否?”裴寓衡打斷他的話。 手一重,一縷胡須被他揪了下來,心疼不已,“自然,孫女都五歲了,其……” “敢問老丈家中兒郎幾何?” 崔棱硬生生憋了回去炫耀兒子的話,本還琢磨怎么樣才能不露痕跡的讓裴寓衡知曉自己的身份,被他一打岔,胸中橫亙了一團火。 “我膝下共有四子一女,如今只有小女還養(yǎng)在身邊?!?/br> 裴寓衡皺皺眉,復(fù)又問道:“均有婚否?” “除了四郎,都成家立業(yè)了,現(xiàn)今在任上做著各自的父母官,其中大郎后年就要入洛陽述職,估計會定居在洛陽……” “那老丈家四郎,不知是何年紀?可有功名在身?” 再一次被打斷的崔棱,呼出一口長氣,語氣驕傲,“四郎已弱冠四年有余,未及弱冠之時便已名動長安考取了進士!” 大洛男子二十弱冠成年,那他家四郎就是二十四歲,二十四還尚未成親? 想著便問了出來。 崔棱看向裴寓衡的目光不對了,這哪里像是試探自己身份,更像是刨根問底的媒婆。 想到四郎,也嘆了一口氣,“自然是打小就訂了親的,不過那小娘子先是母喪又是父喪,四郎這一等,便拖到了現(xiàn)在,不日即將完婚?!?/br> 說完,他等著裴寓衡的反應(yīng),能名動長安的才子,他不可能不認識,在加上四郎曲折的婚事,稍一琢磨,都能猜到自己身份。 誰料,裴寓衡聽完后如釋重負一般,臉上竟有了點笑容,“如此,多謝老丈據(jù)實相告。” 聽到崔棱兒子都外出公干,他就有些不喜,宣玥寧若是嫁過去豈不是外嫁,到時想為她撐腰都不好做主。 再聽到他四個兒子,三個成親,一個定親,更是喜上眉梢,宣玥寧他是絕對不會許給人家當(dāng)妾的,再說為官者多顧忌自己名聲,納官家之女為妾,怕不是想被參上一本。 崔棱試探道:“你可有甚想法?” “嗯?無甚想法?!?/br> 裴寓衡所有心思都繞著回去怎么跟宣玥寧解釋,老丈家的兒子不是良人,勸她打消念頭,隨即一想,他為何要勸? 她屁顛屁顛地日日給崔家做菜,不就是想成為崔家兒媳,如今希望落空,也是她應(yīng)當(dāng)經(jīng)此一劫,得學(xué)會擦亮眼睛。 便施施然向崔棱行禮走了,動作可謂瀟灑又賞心悅目。 唯獨柳樹下的崔棱處處被噎,轉(zhuǎn)而想到還未嫁人的宣玥寧,哈哈大笑起來,震跑溪里一群魚,主動拎起背簍走向裴家。 別看他年紀不小,腿腳可是利索的緊,幾步趕上裴寓衡問他拔解準備的如何? 裴寓衡被人追到家門口,無奈之下只好請進門。 越州現(xiàn)已不再有才子涌入,在官衙核對了眾才子祖籍確實屬于越州后,越州州長已定下拔解終選的日子,那些后來的才子便得了便宜,悉數(shù)進入終選。 趙家通過運作,已經(jīng)為裴寓衡要來了一張?zhí)?,憑其,他可參加終選。 但他也知,想要借此獲得鄉(xiāng)貢生名額,困難多多,是以只回道:“謝過老丈關(guān)心,成事在人,謀事在天?!?/br> 崔棱只嘆道:“越州的天要變了?!?/br> 鄉(xiāng)貢生的名額是有數(shù)的,被越州才子如臨大敵的世家郎君們,可沒將這小小的拔解終選放在心上,各家的祖輩早在他們來越州時就給州長遞了話,是以他們游山玩水好不痛快,只將越州之行當(dāng)做一場游歷。 那些陪同家中阿兄過來的小娘子們,更是將此行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