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

“你停車的時候我就醒了。”明天說。

“那下車吧，咱都好好休息一下?！闭f完邊星云就打開了車門。

寬肩腰窄，背上肩胛骨突起，從領(lǐng)口露出的脖頸，是一如既往偏黑的膚色，隨著外面空氣的灌入，這人的氣息先跑了大半，隨著邊星云關(guān)上的車門，車內(nèi)瞬間變得寬敞過頭。

這么一個開車門的背影讓明天晃了神，略微焦躁地跟著打開車門，可因為剛剛睡醒，腳一挨地，只覺得膝蓋發(fā)軟。山溝里這時吹來涼風(fēng)，刺激得讓他抱了抱胳膊。出來得這樣倉促，身上除了一部手機，穿著的T恤褲子，什么也沒帶上。眼下這生理上的不舒服，更讓心里煩躁升級，明天皺著眉頭，是一言不發(fā)悶頭就往屋子里走。眼見著老大爺進(jìn)了屋，明天跟著踏上臺階。

“唉，明天?！边呅窃仆蝗辉谏砗蠼凶∷?/br>
明天回頭，俊逸的眉頭還皺著。

站在寬敞水泥院兒里的邊星云，講不清此刻的表情是怎樣的一種欣喜，毫不興奮，卻又好像含笑帶怯，手朝上指了指，“你看呀?！?/br>
抬了頭，沒有人造光影響的夜空是墨黑的，安靜、深沉，不打擾任何一顆星原有的光亮。星星都該有的耀眼奪目，燦若萬家燈火。更何況正值夏季，這里的午夜，點點繁星，銀河穿流，明天的眼里，猝不及防裝滿了的，那都是星辰。

仰頭看著星空的明天讓邊星云露出了光潔的牙齒，由著心里那點兒微微的暢快由小見大，一層一層的那樣漾開。還明知故問，“明天，你在看什么？”

對方?jīng)]有立即回答，把目光從星羅棋布的夜空收回，轉(zhuǎn)向了邊星云，先前一展而開的眉頭，又微微皺起。仿佛……還真有點兒……就像從美好夢境墮入殘酷現(xiàn)實的那么個意思。

邊星云扯了扯嘴角，心里打翻了壇子，裝著中藥的那一壇。

“星云，我們……

“嘖，趕緊進(jìn)去吧，我還真有點餓了。”也知道自個兒聽不見能讓自己樂呵的回答，邊星云提前妥協(xié)，上前拽著明天就要進(jìn)屋。

明天就這么被拽住了手腕，邁進(jìn)門前，聽見院子角落里有嗚嗚的嗚咽聲，回頭瞥了那么一眼，在黑夜里很扎眼的白，四肢壯碩，呲牙咧嘴，一條土狗養(yǎng)得還挺靈氣。

回沖著邊星云頭發(fā)短淺的后腦勺，明天張了張嘴，正想說他想起了院兒里那條小龍女了，手腕上發(fā)狠的力道緊跟著輕了開來，剛剛傳遞到手臂的熱乎勁兒猝然消失，這讓明天茫茫然地站住了腳，看著自己的手腕居然開始發(fā)紅。

邊星云是幾步已經(jīng)跨到了餐桌前，從面相福氣的婦人手里端起了洋瓷碗裝得面條。

“明天快來，嘿，酸菜面呀！我最好這口了！”

“哎喲，那就好，我還怕你們城里人吃不慣呢。這么晚，也不好給你們弄得太油，免得傷腸胃咧?！眿D人彎眼笑得內(nèi)斂欣慰，體態(tài)形貌都看著比坐在沙發(fā)跟前專注聽著戲的大爺要年輕一些。

邊星云還沒坐下就埋頭吸溜起面條，抽空騰出手?jǐn)[了擺，“哪能……唔，好吃，吃面條就好！明天，來吃呀……”

面條還沒全部吞進(jìn)嘴里，邊星云端碗瞪眼看著明天的樣子，幾乎讓明天忍俊不禁，心情大好。一米八的成年男人，餓極了毫無形象的吸溜一碗面條，其實想想……也沒什么好笑的，可看看對象，那是四年沒見的邊星云。

圓眼，高鼻，大濃眉，輪廓成形又漂亮，實實在在是個帥氣的小伙。可那吃起面條的樣子與小時候相比哪里有不同呢，同樣是餓狼撲食的架勢，卻總能在最后變成只海塞的倉鼠。

“噗嗤?！泵魈爝€是笑了，“你真是一點兒沒變。”

“嗯？”

“挺好的?！?/br>
“啥？”

“沒什么，我也來嘗嘗?！?/br>
真挺好的。原本畏懼的尷尬、糾纏，甚至報復(fù)，都沒有戲劇性的出現(xiàn)，明天現(xiàn)在看見的邊星云讓他這樣心平氣，甚至心滿意足地想起以前一些極為美好的事情，就比如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一起上下學(xué)，還有一起養(yǎng)過的那條叫小龍女的狗。

邊星云和明天的童年里是出現(xiàn)過那么一條叫小龍女的狗。產(chǎn)自中華本土，膚白貌美，腿長身細(xì)。盡管之后邊星云和明天每人每天一根火腿給它加餐，卻愣沒把這條狗養(yǎng)得更壯碩一點，這讓邊星云想拽著小龍女出門嚇嚇李佳那小子的打算扼殺在了這狗不善吸收的胃里。

明天笑他，“就沖著咱倆給它取的這名字，怕它的人不是孬就是傻?！?/br>
邊星云撇嘴，“誰讓它是母的呢，還長這么白！小爺原本是準(zhǔn)備叫它歐陽鋒的！”

“你怎么不說它叫黃老邪呢。”

“唉，其實我喜歡黃蓉來著，可黃蓉不穿白的?！?/br>
這時的邊星云好一副錯失良緣的惋惜表情，惹得明天不禁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沒事兒過兒，小龍女比黃蓉漂亮?！?/br>
被戲謔的人瞇著眼先是迷茫，盯著邊星云反映了一會兒，眼猝然瞪圓，“去你奶奶的，你才和母狗談戀愛呢！”

然而邊星云緊跟著的凌空一腳已然是對著空氣，明天嬉笑著跑了老遠(yuǎn)，邊星云最后那瞪大了眼睛的傻樣足夠讓他樂夠一個晚上的。

第5章

“我看到這對老夫妻養(yǎng)了一條狗?！?/br>
或許在車上剛睡過一覺，又或者胃里還揣著沒有消化的面條，黑暗的室內(nèi)，躺在兩張床上的人誰也沒睡。也似乎知道對方同樣的清醒，與其沉默，倒更想要聊點什么，明天于是說起了那條狗。

邊星云正較真地在黑暗里分辨天花板吊燈的輪廓，微啞親切的聲音傳來，原本一動不動的人猛地一震。

想想他剛經(jīng)歷過的那些事，哪里還能有什么安全感，如今在黑暗里都是偷著緊緊抱著被子的一角，感覺四處隱藏著的都是盯住自個兒不放的眼睛。明明知道這屋里有個人，卻又不能確定他離自己到底有多遠(yuǎn)，明天這一下的開口，邊星云只覺得心跳如雷，害怕又驚喜。

“嗯……我知道。”想說開車進(jìn)來時就看到了，可一個嗯字都微微帶顫，邊星云不敢多說話。

“也是白色的，不過好像比小龍女更白一些？小龍女不太愛洗澡，而且你總也懶得給它洗?！?/br>
“唔……”

“星云？”

“嗯？”

“你想它嗎？它最喜歡的就是你了。”

邊星云回憶起那條叫小龍女的白狗。每次見到自己的那股勁兒，搖頭擺尾是一定的，還總愛往他身上撲，站得同邊星云一樣高，然后舔他的嘴。那時候挺無奈的，晴天無所謂，雨天踩了一腳泥的小龍女也要往自個兒身上招呼，躲都躲不過。

當(dāng)時嫌棄的事兒現(xiàn)在想起來，倒讓人懷念，心里漸漸地變暖，先前的慌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