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了她的話語，大一揮：

    “那就找個地方坐穩(wěn)了，開車！”

    這輛車一發(fā)動起來，從頭頂?shù)膹V播處便傳來一道僵硬的、不帶絲毫人氣兒的女聲：“請各位乘客自覺為新上車的乘客讓座。有禮讓座，請勿爭搶?！?/br>
    正常的公交車哪兒有這么播報的？最多也就說什么“給您身邊的老幼病殘孕讓座”而已。如果說之前的不對勁還都是小打小鬧，尚可忽視的話，那么這聲播報就是最不對勁的地方了，尤其當(dāng)葉楠一抬頭，就跟廣播口上的一顆人頭對了個正著之后，是個人都知道這輛車絕對有問題！

    這顆人頭被葉楠瞧見了之后竟然不躲不讓，對著她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來，細(xì)聲細(xì)氣道：

    “小姑娘看來是有點本事的人，到現(xiàn)在還沒哭沒鬧，跟你的前輩都有的一拼啦。”

    葉楠剛上車就發(fā)現(xiàn)，在最后排坐了個一身道袍的天師。不過這位年人雙目緊閉，眉頭緊鎖，一直都在喃喃自語，片刻都未曾停下，就像是在用盡全身的力量在抵御周圍的某種存在對他的侵蝕似的。

    她把目光從這位道士身上收回之后，就見全車的人又一次齊刷刷地把目光轉(zhuǎn)向了她，似乎十分期盼能夠從她口聽見失態(tài)的哭叫一樣。結(jié)果還沒等葉楠開口說些什么呢，后座就終于有人先起爭執(zhí)了：

    “這一次總該輪到我了吧？我已經(jīng)快十年沒能下去了！”

    “放屁，要輪也應(yīng)該是輪到我才對！上次這個牛鼻子來，還不是我替你擋了一遭你才沒被帶走？”

    還有人直接就從椅子上站起來了，試圖扯著葉楠的袖子把她拉到自己的座位上，殷勤道：“年輕人工作一定很累吧？臉上都沒什么血色了，來，你先坐在我這里休息一下。”

    正在開車的司終于忍無可忍了，罵道：“都他媽的給我閉嘴，別自己就動截胡！如果真要說在車上待的時間的話，誰能比周老太待的時間久，你們也好意思跟老人家搶？尊老愛幼懂不懂！”

    司一發(fā)話，后面還在爭吵不休的聲音終于靜了下來，這時，葉楠身邊那個白發(fā)蒼蒼的老太太才嘆了口氣，屁股就像是粘在了椅子上一樣，丁點兒起身讓座的意思也沒有，慢悠悠地開口：

    “我都一把年紀(jì)啦，不和年輕人爭，沒意思?！?/br>
    “再說了，我都這么老了，讓我再坐一會兒有啥大不了的？小姑娘你不會來跟我搶座位的，對吧？”

    葉楠定定地看了老太太好一會兒，才微微一笑，點頭應(yīng)聲道：“您說的是?！?/br>
    后面那兩個險些吵起來的人一聽這兩人的對話，面上陡然一喜，就在他們險些又要爭吵起來的當(dāng)口，老太太又發(fā)話了：

    “人家小姑娘年紀(jì)輕輕的，花兒一樣的年紀(jì)，又跟咱們無冤無仇的，耗在這里多可惜？送她下去唄，就權(quán)當(dāng)我下去了?！?/br>
    老太太話音未落，車廂里就瞬間熱鬧了起來，之前那種過分詭異的默契感終于被這句話完全打破了，除了那個還在打坐的道士之外，個個都在扯著嗓子叫喚，連剛剛還在幫周老太說話的司都不樂意了：

    “周老太你瘋了？咱們這一趟車走了多少年了，好不容易上來個人，你就這么把她給放走？！”

    “你不要就給我們，別耽誤大家！”

    “就是就是，你一把年紀(jì)了，哪怕下去也沒幾年好活，但是我們不一樣啊——”

    嘴八舌間，葉楠輕輕冷笑了一聲。

    她這一聲笑出來之后，周圍還在爭吵不休的人便不自覺住了口，隨即這短暫的沉默就像是會傳染一樣，飛速地從她身邊擴散到了周圍，頃刻之間，剛剛還人聲鼎沸的車廂里就靜得像是靈堂一樣了。連司都從后視鏡里看了幾眼這是什么狀況，粗聲粗氣地警告葉楠道：

    “小姑娘，你要是還不找個地方坐好，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你也知道，咱們這車是不停的。”

    葉楠笑了笑，翻開了的書，柔聲道：

    “那如果我現(xiàn)在就要停車，還要帶著人下去呢？”

    ——這話不說還罷，一說出口，整個車廂里的沉默都在這一刻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震耳欲聾的無數(shù)狂笑聲，連窗玻璃都在被震得嗡嗡鳴響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你是不是連自己的處境有多惡劣都不知道呀？”

    連懸在眾人頭上的那顆人頭都在笑了。她一笑起來，嘴角直接咧到了耳根，露出了里面鮮紅的長舌和雪白的利齒，對著葉楠桀桀怪笑道：“你有多能耐啊，有個老不死的好心保你，你竟然不領(lǐng)情。那好，今天不如就讓我先來教你個乖！”

    它從上面猛地?fù)湎聛淼臅r候，周圍一圈人全都有志一同地抱住了自己的頭，蹲在地上瑟瑟發(fā)抖。那些烏黑的發(fā)絲就像是活了過來一樣，在空凌亂飛舞，隨便在人的皮膚上輕輕一碰，就會留下紅腫的痕跡，疼痛不止，怪不得人人退避，生怕被這些頭發(fā)給沾上分毫。

    然而它動作快，有人比她動作更快！

    電光火石之間，葉楠一個錯身，就把它給穩(wěn)穩(wěn)地抓在了里，輕輕松松地單提著它的一頭長發(fā)，和善又溫柔地問道：

    “你要教我個乖？”

    ——剎那間萬籟俱寂。

    滿車的人都在目瞪口呆地看著葉楠的，壓根兒就想不通為什么她半點受傷的跡象都沒有。這顆人頭也心知肚明這次的點子扎得很了，一下子便收斂了之前猖狂的模樣，端的是個楚楚可憐、眸若秋水的美人，對著葉楠嚶嚶地哭了起來：

    “小meimei，快放開jiejie，真的好痛。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求你放了我吧……”

    葉楠還沒說話呢，九尾狐倒先不樂意了。它一聽這個跟它的撒嬌方式如出一轍的嚶嚶嚶的聲音，就覺得自己的特權(quán)受到了侵害，當(dāng)即就從山海古卷里伸出一條毛絨絨的大尾巴，對著這顆人頭劈頭蓋臉地抽了過去。上古大妖的威勢何等逼人，只一下，就把這家伙給抽了個眼冒金星鼻血亂流，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地腫了老高，只怕連骨頭都碎了不少：

    “你嚶個棒槌！只有我才能在阿楠面前嚶嚶嚶！”

    全車人：？？？

    眼見著沒法裝乖了，這顆人頭只能繼續(xù)苦苦哀求，要不是它沒有身子沒有，只怕現(xiàn)在早就五體投地?fù)湓谌~楠面前，以頭搶地表示誠意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訴你成嗎，別揪我頭發(fā)了！”

    “不成?！比~楠繼續(xù)和善地笑著，然而上的動作也一點也不和善，下兩下就把這人頭的長發(fā)給打了個死結(jié)，像是提著袋垃圾一樣提在了上，還很是嫌棄地拎得遠(yuǎn)遠(yuǎn)的：

    “我上來的時候就什么都知道了，哪兒用得著你告訴我？”

    看著這家伙難以置信的眼神，葉楠失笑：

    “飛頭蠻，你該不會真的以為現(xiàn)在沒人認(rèn)識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