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出門的時候，也忘記帶傘了。

只是，再也沒有人，會用不容拒絕的語氣說：我送你。

微微翹了翹嘴角，程悅款步往大雨中走去，身后響起避雨的人們驚訝的聲音，程悅卻毫不理會。

雨水打在身上，冰涼刺骨。

卻比不上心里的涼意。

終于可以死心了。

可為什么，看著他們并肩遠(yuǎn)去的背影，眼眶還是會發(fā)熱？

程悅擦了擦臉上濕潤的水氣，對著遠(yuǎn)處傘下的背影，輕聲的道：“葉敬希，我……很喜歡你?！?/br>
“但是，這句話，我只能，永遠(yuǎn)放在心里。”

十二章獨(dú)居...

程悅推開宿舍的門，小威和阿榮都不在，只有江子?xùn)|角落書桌上的臺燈亮著微弱的光。浴室里有嘩嘩的水聲，江子?xùn)|正在洗澡。

墻上的鏡子里清晰映出他此刻落魄的樣子，濕漉漉的頭發(fā)貼在臉上，全身都淋了個透，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

程悅嘴角揚(yáng)起個苦笑。

自己這個樣子，還是別讓江子?xùn)|看見的好。

剛想轉(zhuǎn)身換衣服，卻聽浴室里水聲一停，門被推開，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剛洗完澡的江子?xùn)|穿著條短褲走了出來，見到程悅，擦頭發(fā)的動作猛的一停，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你回來了?！苯?xùn)|的目光直直盯著程悅，像是要從他臉上看透什么似的，“又淋雨了？”

程悅玩笑的說：“忘記帶傘，我的傘總是拿來當(dāng)擺設(shè)的?！?/br>
江子?xùn)|沒說話，冷冷的看著他。

從頭到尾打量的目光讓程悅很不舒服，于是找借口道：“我先去洗個澡?！?/br>
想繞過他進(jìn)浴室，手臂卻被猛的拉住——

程悅驚訝的回頭，對上的是他深沉的目光。

“葉敬希來過了。”江子?xùn)|說。每一個字都刻意加重了語氣，像是怕程悅聽不清似的。

程悅微微側(cè)過頭去，輕聲問：“什么事？”

“他來還你借給他的資料。還問我，宿舍水管修好了沒有?！?/br>
程悅怔了怔，謊言被當(dāng)面拆穿的尷尬，讓他的笑容慢慢僵在了臉上。

“我跟他說，修好了。”江子?xùn)|平靜的敘述著。

程悅沒說話，輕輕垂下眼簾，看著浴室地上的水跡。

良久后，江子?xùn)|才壓低聲音道：“程悅，這次我?guī)湍悴m過，但是下次我不能保證。葉敬希沒那么好騙，而且你的演技并不高明，他發(fā)現(xiàn)你說謊。”

程悅猛然抬起頭來：“什么意思？”

江子?xùn)|沉著臉：“你最近變了太多，每天都那么晚回來，問你也不說去哪了。你到底有什么心事……”

“沒什么?！背虗傫R上打斷了他，神色有些僵硬。

江子?xùn)|沉默了片刻，微微笑了起來，“程悅你不知道，你有個很不好的習(xí)慣，就是喜歡說夢話。而我也有個不好的習(xí)慣，就是每天半夜，都會醒來幾次?！鳖D了頓，抓著程悅的手指收得更緊，語氣也嚴(yán)厲下來，“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話不能跟我說的？你到底在隱瞞什么？是家里出事了嗎？”

程悅沉默著。

江子?xùn)|繼續(xù)問，態(tài)度變得更為強(qiáng)硬：“就算遇到困難，我們也可以幫你想辦法，做了幾年舍友，你對我連這點(diǎn)信任都沒有？現(xiàn)在他倆不在，你可以放心說出來，我們好好聊聊……”

“別逼我?！背虗偰樕淞讼聛?，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然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重復(fù)道——

“別逼我。”

江子?xùn)|雙手用力按在程悅的肩膀上，強(qiáng)迫他對著對面的鏡子：“程悅，你看著你這魂不守舍的樣子！連粗神經(jīng)的阿榮都覺得不對勁，偷偷問我你出了什么事！你覺得自己偽裝的很好嗎？你還想繼續(xù)裝嗎？！我不想看你這樣下去，到底出什么事，你要是把我當(dāng)朋友，就給我痛痛快快的說出來！不要像個烏龜一樣藏著躲著，讓這么多人為你擔(dān)心！”

耳邊的吼聲震的人耳膜發(fā)痛，程悅輕聲打斷了他。

“好。既然你今天非要問出個結(jié)果，那我就告訴你?！鄙钌钗艘豢跉?，一字一句的說——

“我是同性戀?！?/br>
程悅抬起頭來，目光直直看著江子?xùn)|，然后，微微揚(yáng)起嘴角，擠出個笑容來，“你……滿意了？”

江子?xùn)|猛然怔住。

那一刻的程悅，臉上雖然帶著微笑，目光中卻是濃到化不開的沉痛，壓抑太久的心事一下子說出口，濃烈的情緒，極致的痛楚，讓程悅仿佛到了瀕臨崩潰的邊緣。

江子?xùn)|放開了他的肩膀，良久，說不出話來。

程悅理了理略顯凌亂的襯衫，斂住笑容，垂下眼簾：“我去洗澡?！边~進(jìn)浴室后，又輕聲說道：“如果你們覺得……惡心……的話，我會……盡快……搬出去。我不會……影響到你們，請你放心。”

他的聲音異常干澀，似乎每一個字從喉嚨里擠出來的時候，都受到了極大的阻力，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程悅把淋浴的噴頭開到最大，嘩嘩的水聲響在耳邊，震得耳膜都疼了。強(qiáng)烈的水流沖在身上，沖到皮膚都發(fā)紅了。可是，心情還是無法平靜下來。

他一直很敬重江子?xùn)|。江子?xùn)|的年紀(jì)是班里最大的，自大一分到一個寢室以來，江子?xùn)|一直是最稱職的舍長，他總是以大哥的身份關(guān)心同屋的三人。起初程悅剛來北方水土不服的時候，經(jīng)常拉肚子，也是江子?xùn)|半夜三更起來給他找藥，倒水。

可如今，卻把最不堪的秘密親口對他說了出來。那一刻，江子?xùn)|震驚的眼神，還有觸電般放開他的動作，就如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割在他的心上。

同屋里住了個同性戀，果然會讓人不愉快的。以前肆無忌憚穿著短褲到處亂跑的兄弟們，也會因?yàn)橥堇镉袀€喜歡男人的舍友，而變得尷尬和拘束起來吧。

所以自己最好搬走。免得他們看向自己的目光，從信任變成逃避。

雖然……有些舍不得他們。

那天晚上，小威和阿榮很晚才回來，他們兩個興高采烈八卦著白天去外語學(xué)院聯(lián)誼會見到的美女，程悅躺在床上裝睡，江子?xùn)|則一直沉默著。

第二天就是周末，程悅刻意在床上躺到下午兩點(diǎn)，因?yàn)樗佬⊥桶s下午要去買球拍。

起床梳洗完畢后，程悅迅速收拾好行李。

他拖著大大的行李箱往門外走，他很清楚江子?xùn)|正在身后看著他，他甚至能感覺到江子?xùn)|投在他身上的復(fù)雜的目光。

程悅偷偷期待著江子?xùn)|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