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慶接到信兒，才知道壞了。他知道這事兒胡明成必勝無疑，那么涉事警察一定就會被推出來頂包，忙不迭借賀鳴長的名義帶了幾個人去把宋海林給綁了回來。

幸好宋海林也沒往上湊，只是把小女孩兒給救了出來，鏡頭也沒拍到多少。

他是在隔壁房子的空地上找到宋海林的，找到他的時候，他正掐著一個人的脖子和那人滾在草地上你一拳我一拳打滾兒，打法兒像是小孩子，發(fā)泄似的亂打。旁邊圍著幾個人，都不說話不動彈，單純觀戰(zhàn)。

邊上的幾個人，別人他不認(rèn)識，但是蘇慎，他認(rèn)出來了。

兒子年少干下的荒唐事兒，其實(shí)他不太放在心上，總是覺得小孩子那時候不成熟，等成熟了總會知道自己該干什么不該干什么，他小時候不還嚷嚷著非當(dāng)什么專職玩游戲的人么，到最后不還是考了警校？一個道理。

只是，蘇慎，還有另一層意義。這是他最原始的愧疚來源，所以，看著那孩子投射在他身上的直刺刺的恨意，他有些難以面對。

宋海林在打斗間隙看到了他。

立馬推開了那個和他打架的那人，直接從地上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眼里冒著火，瘋了似的沖他大喊：“你和胡明成一伙兒的！他今晚上跑不了，你也跑不了！”

那喊聲一出來，他當(dāng)機(jī)立斷，讓人把他制住綁了回去。

臨走的時候，他好像還能看到蘇慎的眼神。好像釘在了他后背上，綿延不絕。

這些天里，宋慶一直沒敢面對宋海林。

宋海林那天喊出來的話，到現(xiàn)在為止都回蕩在他腦子里。

從七年前開始，他就隱約感覺到宋海林知道了些什么，所以父子倆這些年也并不怎么親近，他不敢求證，只能裝聾作啞。

可是，宋海林喊出來那句話的時候，他就清楚了，他這個兒子，知道的要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多得多。他很慚愧。像是自己努力在兒子面前保持一個剛直不阿的局長模樣，可其實(shí)，這個形象早就坍塌了，可是他還是像一個小丑似的，繼續(xù)演著剛正不阿。

懷著這些復(fù)雜的心思，他把車開進(jìn)了小區(qū)，走到了宋海林的房門口。

打開門的時候，宋海林正坐在床邊的地上，沒被拷住的那只手正在一張紙上寫著什么，眉毛蹙得緊緊的。

聽見門響，他連頭都沒抬一下。

宋慶有意讓氣氛緩和起來，關(guān)上門之后，說：“我還記得你小時候，為了不讓你玩游戲，也這么銬過你?！?/br>
這句話沒有起到任何回憶起小時候溫情時刻的作用。

宋海林慢慢騰騰抬起了頭，直接問：“三天了，解決了？顛倒黑白成功了？”

宋慶啞口無言。

“能讓我出去了嗎？”宋海林的語氣一點(diǎn)都不咄咄逼人，反而很溫和，想是只是在詢問能不能吃一塊兒糖似的。

宋海林在這種語氣之下反而說不出拒絕的話，但他還是帶了些抱歉的意味，說：“不能?！?/br>
“為什么？”宋海林伸直了腿，“我不會出去把你們的丑事兒都給抖摟出去，再說，都這么長時間了，我出去說，誰還信呢?！?/br>
宋慶沒說話。

他的心突突的疼，宋海林誤會了，但是他作為家長的尊嚴(yán)又不允許他直接解釋。他關(guān)著他，不是怕他把真相說出去，只是為了保護(hù)他而已。胡明成這個人他最了解，做事滴水不漏，寧可錯殺一萬不會放過一千，他怕胡明成為了絕后患對宋海林不利?？墒牵趺凑f得出口。

宋海林見他很為難的樣子，倒是沒多做為難，而是直接盤起了腿，調(diào)整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拍了拍床沿，示意他爸爸坐下，問：“爸，我想聽你從你的角度，把事情完完整整跟我說一遍?！?/br>
宋慶嘆了口氣，沒坐在床上，而是直接席地而坐，坐在了宋海林對面。

“你知道，我出身不好，咱宋家也沒什么背景，都是農(nóng)民，我能爬到今天，沒人撐著，做不到?！彼_頭先說了這么一句。

宋海林耳朵里聽著，眼睛卻在打量他爸爸。

頭發(fā)根兒上竟然沒有點(diǎn)黑色的痕跡了，染發(fā)劑只管了一部分用處，新長出來的白頭發(fā)都還沒來得及染上顏色。

“我小時候和你蘇叔叔關(guān)系很好，當(dāng)時村里就我們倆成績好，他每回都考全校第一，我都是第二，沒有一次能比的上他。高考那回，也沒比上。處處不如他，連追女孩兒也比不上他?！?/br>
“我小時候考試考不過他，說真的，我不是很計(jì)較，還拿他當(dāng)朋友，但是這事兒啊，壞就壞在俺倆喜歡上了同一個女孩兒?！彼螒c說到這段兒，無意間漏了句方言，好像真的回到了小時候似的。

“他倆結(jié)婚的那時候，你媽正在追我，你媽她出身好，從小到大就沒遇到什么不順心，我早早就跟她說了我有喜歡的人，可她就是不信邪，覺得她沒有辦不成的事兒，正巧那陣兒我因?yàn)榘⒘亟Y(jié)婚的事兒心情也不好，就答應(yīng)了你媽?！?/br>
“其實(shí)你姥爺看不上我，不同意，可你媽鐵了心，后來查出來懷了你，你姥爺才松口?！?/br>
“你姥爺家在珠城本地勢力大，可我不愿意搭賀家這趟順風(fēng)車，你姥爺還為這個覺得我有骨氣，對我刮目相看了，但其實(shí)，為啥啊，我不是為骨氣，我就是膈應(yīng)，說句不好聽的，膈應(yīng)你媽?！?/br>
宋慶說到這里，適可而止，停了。

這事兒，這么些年了，他從沒提過。對宋海林他媽也好得沒話說，外人眼里是個絕對的好老公。宋海林一直覺得父母感情好，從來也沒想到過他爸爸心里原來是這么想的。

“說真的，我那時候心里不平衡，就覺得憑什么我什么都比不過阿霖，我不服?！?/br>
“事兒就是這時候開始的。胡明成那里玩兒死了人，他表兄弟正好有個礦，他們就聯(lián)合用了劣質(zhì)□□，制造了一起礦難，把這事兒給蓋了下來，誰知道這事兒讓阿霖給摻和進(jìn)來了，還掌握了不少證據(jù)，所以那時候，胡明成對我伸了橄欖枝，我就接了?！?/br>
“我是真不知道他們一家子都在車上，我沒以為……”

他話還沒說完，宋海林就猛的站了起來，瞪著眼睛，一腳踢翻了身后的床頭柜。

“你以為？人命就是讓你們這么玩兒的？”他喊。

外邊守著的人聽見動靜一下子推開了門。

宋慶尷尬地往外看了一眼，擺擺手，“沒事兒，你們離遠(yuǎn)點(diǎn)兒吧，不用守著了?！?/br>
宋海林的嘴角不動聲色地勾了一下，轉(zhuǎn)瞬即逝。

宋慶沒聽見他的質(zhì)問似的，繼續(xù)自顧自往下說。

“我這些年，就除了這一件事兒，問心無愧。”

“我當(dāng)年立馬就后悔了，所以這些年一直在幫扶著蘇家，阿霖應(yīng)該是把當(dāng)年查到的證據(jù)交給了他媽，這些年他媽也一直以為我獻(xiàn)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