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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什么下馬威不下馬威……這才剛開始呢……果然又過了不久,梁師長再次打電話來,居然開口就說,想要讓羅先生派人護送那個共黨的嫌犯去碼頭……羅先生掛了電話,對我道:這件事你安排,沒問題吧。我點點頭。等他上了船,就……羅先生看著我。就把他給做了。我道。派幾個功夫好的人手。畢竟是當(dāng)過兵的。是。那天晚上,那個叫梁志遠的中年男人再次登臨了羅府。羅先生見著人,語氣只是淡漠:梁先生不是說,從此兩家不往來了么?梁志遠臉上僵硬:景玉出事兒了……他……他被抓了!羅先生喔了一聲,就沒了下文。你……你這個做哥哥的就看著弟弟去送死?梁志遠問。羅先生嘆了口氣:那又關(guān)我什么事。梁志遠一咬牙,站起來就往外走:我今天來是看得起你!你以為你是誰!羅先生卻在身后緩緩地道:我可是聽說,景玉這件事,和日本人有關(guān)。你與他們常常聯(lián)絡(luò),不如走走那邊的途徑?梁志遠一言不發(fā)地盯著羅先生看了半晌,終究還是走了。羅先生閉上眼睛……問我:那個王全……死了沒有?過去的兄弟還沒有回,今晚就該有消息了。都是江湖老手,羅先生放心。羅先生眼張開一條縫: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明天,可就收網(wǎng)了。我點點頭,心中卻還有一絲疑慮。你在想什么?羅先生問我。這些事兒……我們也沒特意回避著,您就不怕給梁師長今后知道?知道?羅先生笑起來。只怕明天,等人該死的死了,他就已經(jīng)能猜到。他聰明著呢,也就能蒙著一時。那您不擔(dān)心梁師長他……我欲言又止。我是什么樣的人……他早就知道。我一怔。他呀……他從小,就不怕我。說完,羅先生就又笑了。第48章晚上似乎是睡著了,可許許多多的人臉,卻從我面前如鬼影一般一晃而過。有宋浩源的,有柳如絮的,有梁志遠的,有王全的……全部鬧哄哄亂成一團,光怪陸離,我甚至以為自己來到了另一個世界。睜開眼,我疲憊不堪地望向四周……早上了……還是一樣的天花板,一樣的窗愣楞,一樣的被褥……一樣的陽光……燦爛的光輝照在我的臉上,仿佛那些黑夜的幽暗都從來不曾存在一樣,讓人感到一陣恍惚。只見床邊坐著一個人,我微微皺了眉,輕動了身子。那人轉(zhuǎn)過臉來:“景玉……你醒了!”他的眼睛是紅紅的,眼角甚至帶著淚痕,一條細紋從眼圈的地方蔓延出來,又憔悴,又蒼白。我撐起身子坐起來:“你……怎么來了?”他忽然就撲住我哭了起來:“你……自從你戶籍過給梁志遠之后,我就好想你……嗚嗚……可是我都不是你爹了,我怕你嫌棄我,不敢來看你……后來崇玉跟我說,說你被抓了,我嚇死了,都睡不著覺……你現(xiàn)在被放出來了就好……”“嘶……你……你放開點……”抽了一口氣,胸前全都是被鞭子抽過的傷口,還沒好全。“喔……”他唯唯諾諾地抬起臉,早已蹭了滿面的涕淚。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穿著新衣裳,正是我最后一次見他,帶給他的禮物。拿被角去擦他的淚水,我笑道:“別哭,老大人了……我這不是好好的么。”他哽咽著:“恩……景玉沒事就好……”不知為什么,見到他,我睡夢中被擾動的許多恨意,驚惶,黑暗,都好像被一股溫暖的力量平復(fù)一般安靜下來。陽光照射進屋,讓綢緞的被褥看起來金光閃閃,抬起眼,很快發(fā)現(xiàn)了他黑發(fā)中夾雜的白發(fā)。我忽然想起,很小的時候,他牽著我的手,一直向前走的模樣。那時,我有些討厭他,因為他的懦弱。這種討厭卻在一次次他笨拙地保護我后,煙消云散。這時敲門的聲音響起,卻見大哥衣衫整潔地推門進來,還是一襲長衫,只是我清淺一笑:“景玉醒了啊……阿爹一直想見你,你也和他好好說說話?!?/br>一看見大哥的臉,昨晚的情事的記憶便一點一點浮現(xiàn)在眼前。我勾了勾嘴角,沒搭話。大哥又道:“穿好衣服,別受涼。等會兒就和阿爹一道出來吃飯?!?/br>我點點頭,那門也就關(guān)了。“景玉,來。”胳臂被搖動著,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衣服遞到我面前,見我接過去,他就滿足地看著我,我想,他是真的老了……梁志遠是有自己理想的,所以他對于女人,對于子女,總歸是沒有他自己重要,可是這個人,好像從一開始,就一直把我當(dāng)了他生活的重心。只因為我……叫他一聲爹。“爹……讓會兒?!蔽掖┖靡路?,掀開被子站起。他驚訝地睜大了眼:“你……你叫我什么?”我摟了摟他的肩膀,笑道:“都叫了這么多年了,你還沒聽習(xí)慣?”他見我笑,就也笑了,眼睛瞇成一條縫,眼角蔓延出許多魚尾紋。“景玉……”我自己起身從衣柜里拿了外衣,回頭看他,見他還在笑。我就道:“走,出去吃早飯吧?!?/br>推開門,卻見客廳里的擺設(shè)都被換了一道,一夜之間仿佛變了間屋子,之前的西洋擺件都消失了,全是大哥喜歡的中式家具……新的地毯,新的案臺,新的沙發(fā)……只見大哥靠在椅子里撐著臉,金貴不知道什么時候進來的,站在大哥身邊匯報著。見我和爹出來,大哥擺擺手,金貴就欠身退了出去。這兒真儼然成第二個羅小公館了。桌子上早擺好了中式的早餐,還冒著熱氣。我走過去坐下,也順便給爹拉了椅子。“睡得好么?”大哥在我們對面落座,微笑道。只見陽光透過他的睫毛,在眼臉處打出一圈暗色的陰影,倒是將那目中的淡漠和涼薄遮去了一半,竟顯出一些嫵媚來。面上潔白的皮膚光滑無瑕,在陽光下卻還是顯得藏蒼白,只有一雙眼睛黑如深潭,看不見底。我看著他,沒說話。他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就給爹夾了菜:“來,阿爹,趁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