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個人在他耳邊呢喃的“雁行哥哥”。遂以一種奇怪的執(zhí)著，花了很大力氣研究這個男人的一切。

楚國王儲之師，被楚王盛贊為百年難遇的良將，十六歲平定楚國邊郡叛亂……

以及相比前面的名頭不太惹人注意的，一手出神入化的好箭法。

這就是他們使的計謀，切斷鳳二與鳳軍的聯(lián)系，將他困在楚軍腹地，白雁行的射箭范圍內(nèi)，讓白雁行出手解決。

他被層層圍困，無法脫離，哪怕一箭不成，還有不少機(jī)會。

然而，鳳二雖猜出了楚軍的意圖，卻一時無法突出重圍。

倒真是瞧得起他。鳳二冷笑，從最近一具尸體身上拔下一把長槍，氣勢如虹地一劃，那股勁氣生生將他周圍的士兵逼退了好幾步。

與此同時，白雁行射出了第一箭！

鳳二握緊長劍，按兵不動，緊緊盯著向他射來的箭鋒。

他倏然睜大眼睛。那一箭靠近時，忽地幻出兩個虛影。鳳二以為自己眼花了，但片刻就反應(yīng)過來，這不是一箭，而是三箭！

無路可躲！他一個咬牙，提氣躍起。

而這時，白雁行又射出三箭。

鳳二堪堪避過前面的三箭，人還在半空中，第二批箭已經(jīng)再次向他逼近。

他看出這一次，白雁行在箭中貫注了內(nèi)力，非但速度極快，且還未真正迎上，他就能感受到強(qiáng)大的勁氣！

鳳二抬起手中的長劍，沒有選擇地在半空中迎上第二批箭。

箭簇?fù)羯蟿ι?，鳳二虎口一麻，被震退了數(shù)尺，落在地上趔趄了幾步才抵抗住這次的攻勢。

這時，他看到了離他僅剩數(shù)米的第三箭。

僅是一支箭。

漆黑如點(diǎn)墨，迅疾如閃電。

他聽到那一箭破開空氣時呼嘯的風(fēng)聲，而他已經(jīng)來不及躲避。

“雁行不要——”

他忽然聽見不知何處傳來一聲焦急的吶喊，下一個瞬間，大片玄色的影子印入他的眼眸。

路蕭本是自愿留在了駐地里，因為他曉得，若真的見了鳳二，他會做出什么反應(yīng)，他自己也不能預(yù)料。

即使白雁行的計策多少有他的功勞。

“若與鳳二近身搏斗，我們這里誰也討不到好處的。”是他跟白雁行這樣說，“但，雁行哥哥，你可試一試從遠(yuǎn)處攻擊……”

他在帥營里，焦急不安地等待著前方戰(zhàn)報。突然，幾名副將帶著一個相貌平平的男人，面色凝重地走進(jìn)來。

那是一個信使。

一個副將顫抖著手，將一封密信遞交給路蕭:

“殿下，你可還記得，被鳳軍圍困的兗城？這是……這是城中守衛(wèi)冒死送出的密信，他們截獲了一只鳳王的信鴿，鳳王密令，一旦此處戰(zhàn)局失利，那邊便立即……

屠城！”

路蕭大驚失色地站起，撞翻了面前的矮桌。他搶過密信，迅速掃了一眼，面色慘白:“此類密令，絕不會只經(jīng)一條渠道發(fā)出……”

兗城的鳳軍，或許已經(jīng)接收到了這個殘暴的密令！

他惶恐焦躁地來回踱了幾步，再也等不住了，風(fēng)一樣飛身離開營帳，跨上戰(zhàn)馬，朝戰(zhàn)場極速奔去。

此時包圍圈恐怕已經(jīng)形成，一旦白雁行真的成功擊殺鳳二……

想到這里，他不可抑制地恐慌起來。腦海中一會兒是那人倒在血泊中的樣子，一會兒又是信上那刺眼的蠅頭小楷:

屠城！

一旦那人死了，而鳳軍群龍無首之下戰(zhàn)敗……

他咬緊了唇，極力催促著胯下的戰(zhàn)馬奔馳得更快一些。

黑壓壓的人群，震耳欲聾的嘶吼聲、砍殺聲，兵刃相接清脆的撞擊聲。

黃色土地上蔓延的鮮血。

路蕭感到強(qiáng)烈的不適，甩了甩頭，目光在戰(zhàn)場中焦急地搜尋著。

他看到了千軍萬馬之中，戴著銀色面具的男人。

他也看到了，白雁行射出的第三箭。

那支箭由玄鐵淬成，與普通羽箭一般輕，卻鋒利得能夠穿破最堅固的巖石。

那一定能夠輕易穿過鳳二的胸膛。

一人一馬在亂軍中極速穿行，朝著包圍圈的方向奔去。

腦海一片空白，他仿佛聽到了兗城百姓無助絕望的哭喊。

鋪天蓋地的血色。

“雁行，不要——”

下一刻，他從馬背上一躍而起，足下重重一踏，朝鳳二撲了過去。

鳳二只看到玄色的影子籠罩在他眼前。

有個人撲了過來，一雙手臂環(huán)住他的身體，巨大的沖擊力將他狠狠摜倒在一邊。

他和那人一同倒在地上，聽到一聲悶哼，緊緊抱著他的人顫抖了一下。

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回神，他想起那清朗的聲音，全身一震，低頭看向懷里的人。

那人掙扎著想從他身上爬起來，手臂顫抖著撐起略顯單薄的身軀，但沒有支撐一會兒，就再次倒在了他身上。

他看清了那人熟悉的蒼白清俊的面容，以及他背后，深深插入肩胛的黑色羽箭。

他看到男子玄色的外袍上，更為暗淡的顏色在箭頭沒入之處慢慢向周圍渲染開。

薄唇變得毫無血色，那雙原本美麗而靈氣的桃花眼失去了神采，睫毛顫動著，沒有焦距地看向遠(yuǎn)方。

然后，很慢很慢地合上了。

鳳二眼睜睜看著他那樣毫無生氣地合上眼睛。

他忽然感到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悶得生疼。

“……路、路蕭？”他輕輕推了推身上的男子。

沒有回應(yīng)。

他抬起手時，看到自己的掌心被鮮紅的顏色濡濕。

銀色面具下的眼睛瞪大了些，鳳二幾乎下意識地抱緊懷里的人。

周圍的楚軍再次圍了上來，而目睹了這一切的白雁行，同樣焦急地朝這邊趕過來。

鳳二已經(jīng)抱著昏倒過去的路蕭站了起來，看著遠(yuǎn)處的白雁行，眼中有自己都沒有覺察的殺意。

他的表情異常狠戾，團(tuán)團(tuán)圍住他的楚軍，竟沒有一個敢上前搶人。

旋身跨上路蕭的戰(zhàn)馬，突圍。

一手緊緊抱住路蕭，殺出一條血路。

身后的弓箭手不得已之下，挽弓搭箭試圖阻攔鳳二。白雁行一聲暴喝:“不許傷他！”

所有人都只好停下手。

無可奈何地看著鳳二順利離開，白雁行對路蕭突然闖出來感到又急又氣，手一揚(yáng)，狠狠地將手上的長弓砸在地上。

意識開始從深沉的黑暗中抽離。

路蕭緩緩睜開眼睛。眼前先是白茫茫一片，而后漸漸變得清晰。

“公子可算醒了?！币粋€略顯稚嫩的聲音響起，是一種雀躍的語氣。他側(cè)了側(cè)臉，試圖辨認(rèn)聲音來自于何人。

他看清那是一個穿著粗布麻服的小仆，長著一張討喜的圓臉，看上去最多不過十三四歲。

大片回憶突然之間涌進(jìn)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