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了。

那火一直燒到天亮，驚動整個青城。一個晚上，數(shù)萬只眼睛都盯著這場華麗的閉幕，沒有一雙真正看透故事的本質(zhì)。

第一道日光灑落時，他們已經(jīng)踏上歸途，永遠(yuǎn)地離開了這個地方。

……或到很久很久以后再次回來，不過那時，曾有的名字對他們而言，大概已無意義。

３.

遠(yuǎn)在青城的消息，幾乎無時差地傳至漢平。

他們告知了羅森一切，才把他松綁。羅森一時間還反應(yīng)不過來，木然地坐在水泥地上，直到周以平的手下離開。

手腳彷佛有千斤沉重。追想之前發(fā)生的事，每一件都好像隔了幾十年遠(yuǎn)。他想：梁諭那小子肯定沒能離開吧？他竟然這樣去送死！還一廂情愿地說是為了自己的自由！

羅森笑了出來，只不過因為想笑才笑。他實際上并不曉得自己還能做何反應(yīng)，地下室的入口透出門縫大的光亮，他已不感興趣。

好吧，就算他自由了。那他出去后還剩什么？狗？狗也不能算他的。那么他和大白……不，不可能吧。

就算那白子出現(xiàn)了，身后跟著小黑、略帶遲疑地走到他面前，他都覺得站在跟前的這個人不是真的。

「羅森。」

大白一到地下室，看見的就是呆滯的殺手。輾轉(zhuǎn)聽說了那些話，他來見羅森時多少也有所猶豫。周先生雖傳來計劃成功的消息，可梁當(dāng)家不知所蹤、愚鳩先生可能同樣身葬火?！嵌疾皇亲钪匾摹Ａ_森記恨他，這些東西換來的自由那人恐怕并不想要。

本來預(yù)定好結(jié)束后他便和羅森離開，到了如今他不免想：羅森愿意嗎？

這個人崩潰時他身在青城為周以平效命，但仔細(xì)想想就算他在漢平，也什么都做不了。

「……你不是都聽說了。還來做什么？」

一貫沒好氣的語調(diào)，但虛弱許多。從前以為他好懂，到現(xiàn)在聽他一個字一個字講出來，才知道羅森這么多年藏得可真好。

「老子他媽的真的不喜歡男人，只是隨便找個東西作伴而已！你很惡心，自以為老子什么都能原諒你啊？是了、就算讓你知道除了沒人在我身邊以外，我什么都能忍……你以為我真的會忍？??？」

大白被問得一時語塞，愣愣地注視著羅森灰白的臉色。他好像蒼老了些，或許他們都是。小黑適時地拱了拱他的腿，他才回過神。大白他可以了解羅森的受傷，但比起憎惡，為什么這些話聽上去更像某種死要面子的撒嬌？

無論如何他該說出來。不管羅森怎么想、他得讓那人知道：

「我的一切都是你給的，我想留住的、也只有你了。羅森。當(dāng)初阿光──九世紀(jì)的事，是我對不起你。但既然我是你的，從你買下我、到這輩子結(jié)束為止，能不能……至少把我留在你身邊？」

大白蹲下，抿著唇：如果他不管羅森的傷痛，全心全意地表達(dá)出真心，能否至少在未來彌補(bǔ)？

只要他不走。

「媽的……」

羅森的動搖體現(xiàn)在他轉(zhuǎn)過來的眼神上，他像委屈的孩子般咬著牙，又不肯說明白自己真正的恐懼。在他面前的白子已不是當(dāng)初什么都不會的商品了：他好看、努力、還做得一手好菜。

自己呢？他甚至不能告訴大白，他真正在乎的不是發(fā)生于身上的事。

他怕的是他可恥的孤獨(dú)被人看穿、并用以傷害。他不敢開口叫大白留下來下跪認(rèn)錯賞自己幾個巴掌完事。他怕、怕被一眼看透他其實不如表面強(qiáng)大。

「那時候你把你的本名給了我。是不是，我還有機(jī)會多用那名字喊你幾次？」

大白垂下的眼同樣沒有勇氣直視羅森。后者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他猛力地?fù)u了搖頭，忽地伸手，把大白的手拉到脖頸處──用著習(xí)慣的方式、試圖把他們拉回到他不擅處理的那種關(guān)系。

想到第一次與白子□□時，那種恐懼到崩潰、非得痛到確認(rèn)有誰在身邊的感覺。

可是這家伙直接把手抽了回去，將頭埋到他肩上，臉頰摩擦著羅森留有瘀痕的部位，如同安撫。

克服重重懼怕后的擁抱，相當(dāng)用力地環(huán)住他。

羅森一個哆嗦，隨后靜止在用動作敘述著「不會離開」的臂彎里。那股重量好比托付，他感覺大白的呼吸停在肩膀上，溫暖得不似真的。

最終不說諒解、也不需諒解──他不知道他們的結(jié)局，要與另一雙人殊途同歸。

羅森長長地舒了口氣。

停留很久，他緩緩地抬起手，深吸了口氣……一拳揍上大白肩頭！

「好了起來！你是準(zhǔn)備壓死老子不成！」

大白跌坐到地上，一臉莫名其妙?？戳_森起身，漲紅著、仍故作兇神惡煞的表情。忍了忍、沒忍住，爬起來動手反擊了。

兩人扭打成一團(tuán)，驚動了樓上的人。還以為發(fā)生什么事、趕忙沖下來將他們分開。

看被制住卻還張牙舞爪的羅森。大白想：他要跟這個臉和心態(tài)都沒長大的人，打打鬧鬧地過上很久──

第36章番外一　應(yīng)有光

番外一　應(yīng)有光

１.

那之后過了一兩年，他們的生活才算安定下來。

大白的視力多少有些惡化，受白子體質(zhì)影響，先前能免掉震顫的狀況已屬奇跡。對于漸漸模糊的視野他本人倒不特別在意，反而是羅森有次在他手上畫烏龜時驚覺到大白看不清楚，硬拖著他去配了太陽眼鏡。

只要出門，他都會將大白包成顆密不透風(fēng)的粽子，好像他成了某種曬到太陽便會死掉的物種。

因此是到很久以后，某次練習(xí)場的空調(diào)故障，六指才看見大白脫下厚重衣服──

「我說老弟，你有沒有考慮讓他去做個模特兒什么的？」

六指當(dāng)下便忍不住丟下大白和正在實習(xí)的學(xué)生，跑到一旁的休息室里、把羅森從他正在描繪的水墨中拉出來。

羅森被問得莫名其妙，一下不知道想到哪里去。臉色大變，「砰」地拍了下桌子，扯著六指衣領(lǐng)、便對他怒吼：

「睡你的女人去！別想覬覦老子的東西！」

外邊那群人不知聽見了什么，rou搏也不練、窸窸窣窣地sao動起來。羅森安靜了幾秒，側(cè)耳去聽他們竊笑的只字詞組，隱約聽見一段熟悉的旋律。他立刻放開六指、往休息室外沖出去──

「通通給我閉嘴！閉嘴！」

六指涼涼的聲音緊追在其后：

「打架可以，別損壞這里的東西啊。」

才說完外面便傳來乒乒砰砰的聲響，罵聲、及看熱鬧的叫好聲。六指不禁嘆了口氣，慢慢地踱步進(jìn)去看羅森的畫。這次被畫到紙上的是那只叫小黑的狗，他曾不止一次見大白把牠帶來。

也是只神奇的狗，比起白子、似乎更親近對牠滿口「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