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下場的。

把煙頭摁滅了，白文韜雙手揉了揉頭發(fā)，繼續(xù)爬了那半截樓梯，正要拿鑰匙開門，卻發(fā)現(xiàn)門沒有鎖，一轉(zhuǎn)把手就開了。他皺了皺眉，站在門外小心翼翼地推開門，仔細打量著黑乎乎的屋內(nèi)。

“是我，不用擔心?！?/br>
黑暗里頭傳來唐十一的聲音，白文韜松了口氣，走進來開了燈，“怎么不開燈呢？”

“沒必要開就不開。”唐十一垂首坐在椅子上，一身寶藍色西裝時髦依舊，只是上面似乎有些血跡。

白文韜快步走到他跟前，“你沒事吧？”

“沒事，不是我的血?！碧剖惶痤^對白文韜無力地笑了笑，“我今天殺人了。”

“……十一爺殺人，那人就有非殺不可的理由?！卑孜捻w在他身邊坐下，輕輕揉著他的手臂說，“賞面告訴我理由不？”

“我答應(yīng)了日本人，兩個月內(nèi)，讓百業(yè)復(fù)興，鴉片成行。”唐十一用很冷靜的語氣，很理智地解釋道，“鴉片我可以搞定，但其他的生意行業(yè)不能只靠我一個，所以我今天請了那些老板吃飯，想要勸服他們，但他們都不肯跟日本人合作，還想跟我算賬。我沒辦法，只能殺雞儆猴?！?/br>
“嗯?！卑孜捻w一邊聽，給他揉手臂的力度加重了些，也越來越慢，最后就按在他肩上不動了——唐十一在微微地發(fā)抖。

“我殺了錢老板，他已經(jīng)六十多歲了，沒有妻女，生意也不算做得特別大，他老婆雖然才五十多，但也生病很久了應(yīng)該過不了幾年了，”唐十一竭力維持著冷靜理智的語氣，但這些話出口時已經(jīng)抖成了滿地的碎片，他低下頭，用力捉住白文韜的手，想讓自己不發(fā)抖，“所以，所以他是最適合的選擇，我槍法也不錯的，我一槍打死他，他沒有很痛苦……”

“你做的事情不是對的?！卑孜捻w卻打斷了他的話，他托起唐十一的頭，看著他的眼睛說，“就算是這樣，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是對的?！?/br>
“……我就知道不該來找白先生你求安慰的?！碧剖恍Γχχ鴧s掉下了眼淚來，他一邊笑一邊哭，肩膀抽動得一顛一顛的，“你說的對，無論找多少聽起來正確的理由，我做的事情都不是對的，根本就不是，就不是可以殺人的理由……”

白文韜把他攬進懷里，“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故事？如果有兩條鐵軌，一邊綁著十個人，一邊綁著一個人，一輛火車朝綁著十個人的那邊跑，而你可以拉一下手柄，讓火車改為沖向綁著一個人的那邊，那你會不會拉？如果你不拉，那十個人死了也跟你無關(guān)，又不是你讓火車沖過去的；但如果你拉了，就算那十個人得救了，那一個人的死卻要你負責。這樣的情況下，你會不會拉那手柄？別人我不知道，但是我會跟你一樣，選擇救更多的人?！?/br>
唐十一還是哭，但他也笑，他伸手攀上他的背，抽了一下鼻子說，“十郎，你不會讓我一個人擔這罪名的是吧？”

“十一爺，你又有何吩咐??？”白文韜看他會說笑了，知道他熬過去了。

“幫我走一趟大連?！碧剖蛔绷松碜?，掏出手帕來擦了擦臉才繼續(xù)說道，“除了我，有個叫陳思齊的人也想幫日本人搞鴉片，我查過，他主要從東南亞拿的鴉片煙膏，經(jīng)水路過來成本很低，只有大連土能跟他比?！?/br>
“大連到廣州，都貫穿整個中國了！”白文韜皺起眉頭來，“山長水遠，你運了鴉片過來，他早就霸占了廣州的鴉片生意了?！?/br>
“我會從黑市先進一些貨，然后派紅丸（摻雜其他藥物的鴉片丸子），開一些便宜的煙格，那些煙鬼都是窮人，陳思齊搞那高檔的，他們反而不敢去。但是也撐不了多久，所以，一個月之內(nèi)，你一定要回來。”唐十一突然撲過去摟住了白文韜的肩，一字一頓地說，“你一定要回來！”

白文韜撫著他的背，笑道，“遵命！”

白文韜出發(fā)去大連之前，連夜跑去找周傳希，告訴他這段日子一定要緊跟著唐十一，陳思齊是外國華僑，在黑道上有些勢力，千萬不能讓唐十一給暗殺了。周傳希拍胸口保證如果唐十一少一根頭發(fā)，他就自刎謝罪。白文韜才放心出發(fā)了。

白文韜一路的風(fēng)險自不必提，唐十一跟白文韜天各一方，除了同樣擔驚受怕著，還要被時不時冒出來的愛國分子扔雞蛋砸磚頭，還有人試圖傷害他，只是都被周傳希給攔下來了。只要不驚動日軍，唐十一一般都忍了就算了，他還要“幫忙”廣州的商鋪重新開業(yè)，不想節(jié)外生枝。

一個月后，廣州的主要街道上的商店基本上都重新營業(yè)了，小街小道上也有小販擺攤，而日本人最關(guān)心的鴉片生意，唐十一捉那些煙鬼的心思捉得準，又舍得以本傷人，半個月內(nèi)收獲頗豐，田中隆夫非常高興，就打發(fā)了那個叫陳思齊的，叫他不要來搗亂“市場秩序”，陳思齊只能咬咬牙，跑到香港去搞鴉片生意了。

在一個月零十日以后，白文韜也終于回來了。唐十一收到電話就立刻趕到天字碼頭去，那時候白文韜已經(jīng)指揮著工人把鴉片搬上岸，有十來個人在拿著槍警惕四周，唐十一認出那是惡虎他們。

“白文韜！”

唐十一一下車就跑了過去，直跑到他跟前才一下急剎停下來，他捉住白文韜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把他轉(zhuǎn)了個圈，白文韜笑道，“行啦行啦，沒缺胳膊少腿，完完整整的！”

“那就好?！碧剖灰膊粏査麨槭裁囱舆t了十天，他盯著白文韜的臉說，“回來就好。”

“嗯?！卑孜捻w點點頭，“我回來了?！闭f罷，他又朝跟在后頭的周傳希打了個招呼，“周營長好！”

“哈！”周傳希沒好氣上前捶了他一拳。

大連到廣州的道路被白文韜打通了以后，從大連到廣州的鴉片運輸就順暢了，如之前所承諾的，唐十一跟日本人合作的鴉片煙館“福元堂”，三十家分館全部開業(yè)了。

開業(yè)當天，唐十一邀請了田中隆夫跟他一起在越秀總館前剪彩，有幾個報社跟一些安排好的觀眾來助興，場面看起來還真像那么個慈善共榮的美好合作關(guān)系。白文韜帶著一隊人在現(xiàn)場守著，名義上是維持秩序，其實就是來保護唐十一的。

舞龍舞獅的師傅正跳得風(fēng)生水起，突然那獅頭往唐十一面前一送，口中吐出幾片碎生菜，田中隆夫一驚，以為是什么鬧事的，唐十一笑著解釋這是廣州的習(xí)俗，生菜寓意“生財”，不是什么晦氣的事情，田中隆夫才放心坐回去看表演。

白文韜穿過人群，站到了唐十一旁邊，彎下腰來跟他說表演時間比平常長了，唐十一正想說話，突然那獅子來了個擺尾，那舞獅尾的師傅往唐十一這邊一跳，竟然跳了出來，一把匕首就往唐十一胸口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