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著地上不遠處掉落的一個小白瓶，“阿、阿姨，藥?！?/br>
    湯淼先一步撿了起來，馬上遞給了于如蘭，一張小臉顯得倉皇無措，兩只手無意識地捏著衣服。

    于如蘭一眼都沒有看她，透過微弱的燈光立馬認出這瓶子是氣霧劑，直接對著裴燃的鼻部噴去。

    裴燃深吸了一口，喘氣聲漸漸平緩了下來，勉強地撐出一個笑容，“xi……謝阿……”

    “好孩子先別說話。別怕，阿姨馬上帶你去醫(yī)院啊。”于如蘭咬著牙口，將裴燃抱在懷里。

    湯淼只敢揪住于如蘭的一片小小的衣角。

    三人剛一出花園，迎上裴家的保鏢和還未來得及歸家的客人們，又是引起一陣風波。

    *

    夜晚十點，醫(yī)院里。

    醫(yī)生正在房間內對裴燃進行全面的身體檢查，裴柏華陪伴在旁。

    于如蘭焦慮地在走廊上踱步來踱步去。

    湯淼亦趨亦步，乖巧得不像話。

    于如蘭壓不住內心的煩悶，她蹲下身，兩手抓著湯淼的肩膀，“你告訴mama，你是不是知道弟弟就在小花園里？”

    湯淼睜大了眼睛，堅定地搖了搖頭。

    于如蘭難掩失望，“到現(xiàn)在你還撒謊？”

    湯淼小心翼翼地主動去牽mama的手，“mama，我沒撒謊”。

    于如蘭嚴肅道，“那晚飯之后你為什么硬要我陪你去小花園？”

    湯淼小聲如蚊音，“是他他說的，要玩?zhèn)€游戲”。

    “你和弟弟玩游戲，怎么能不把人帶回來？你知不知道弟弟有哮喘，再晚一點，會死人的?！?/br>
    死亡這個詞離現(xiàn)在的湯淼實在太遠，她慌亂地解釋道，“可是、可是……”

    “你別再可是了，我不想聽你這些借口。等會兒進了病房，跟弟弟道歉，還要記得跟裴叔叔說對不起，知道嗎？”

    于如蘭將頭側到一邊去，手按著太陽xue，眼神疲憊不堪。

    湯淼連忙伸出小手，貼著于如蘭的額頭，“mama，我給你按按?！?/br>
    于如蘭將她的手抓住，又放下，語氣不虞道，“不用”。

    說完，便起身，背對著湯淼站著。

    湯淼低下頭，站在原地，一副做錯事的樣子，頭上的塑料繩不知什么時候丟了，羊角辮散開來，腳上的皮鞋帶也松掉了。

    沒過一會兒，裴柏華和醫(yī)生一齊從病房里出來。

    “裴先生?！庇谌缣m立即迎了上去，“小燃沒事兒吧？”

    裴柏華面色溫和道，“沒事，休息一會兒就好。”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那個落寞的小人兒，輕聲對于如蘭道，“別太責怪孩子，孩子還小，什么都不懂?！?/br>
    于如蘭滿臉愧疚，“實在很抱歉，如果小燃真出了什么事，我都沒臉見你們”。

    裴柏華又輕聲安慰了幾句，又道，“我出去一會兒。你帶淼淼進去看看他吧，他想見見你們。”

    于如蘭積極地應下，轉過頭，“淼淼”。

    湯淼連忙抬起了頭，一雙眼睛隱隱期待，卻又不敢上前。

    “過來?！?/br>
    湯淼眼神露出欣喜，想也不想地就跑了過去，牽住于如蘭的手。

    于如蘭抽出手來，又對上那雙失落的小眼睛，語氣多了一絲無奈，“你把mama的手拉著，mama怎么給你扎頭發(fā)？”

    湯淼這才放開手，轉過身，把頭低著。

    嘴角抿得緊緊，卻又不自覺地向上揚，她偷偷壓了下去，不敢讓mama看到。

    于如蘭從口袋里拿出一枚小小的粉色塑料繩，她總是有意識地在口袋里多備幾個。

    扎好頭發(fā)后，于如蘭又摸了摸她的腦袋，“好了，現(xiàn)在我們去見弟弟，記得mama剛才跟你說過什么嗎？”

    湯淼還抱著一絲希望，喃喃道，“mama，我真的沒撒謊”。

    于如蘭臉立刻陰沉了下來。

    “于阿姨?！迸崛嫉穆曇粽脧姆績软懫稹?/br>
    于如蘭恢復神色，惴惴不安地拽著湯淼的手就走了進去。

    “小燃，有沒有感覺好些？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于如蘭擔憂地看著他。

    裴燃微微點著頭，微笑道，“我好多了，謝謝于阿姨送我來醫(yī)院?！?/br>
    一說起這事，于如蘭就覺得沒臉見這孩子。

    “都是阿姨該做的，別說這些客氣話。你淼淼jiejie也特別擔心你?？欤淀?，來跟弟弟說說話?！?/br>
    湯淼執(zhí)拗地站在原地，一雙眼睛就放在于如蘭身上，不肯挪動。

    氣氛陷入僵滯。

    于如蘭急了，“你快跟弟弟說說話”。

    湯淼癟著嘴，朝著于如蘭伸出一只瘦弱的小手，委屈道，“mama”。

    于如蘭壓不住怒火，“不要叫我，你自己做錯了事，就應該學會承擔責任。”

    裴燃眼看著這一切，閉口不說話。他眼里流露著一抹譏諷，對此相當樂見其成。

    從第一眼見到于如蘭母女倆，他就打心眼里對二人感到生理性厭惡。

    于如蘭一看就是個懦弱的性子，耳根子軟，總是不會跟人直接發(fā)生沖突，就算吃虧，也只會悶著不發(fā)作。稍微一鼓吹，連身邊的人都不會相信。

    湯淼更不用說了，顯而易見的蠢。比起懦弱，蠢更是原罪。因為它總能讓自己想起很多不愉快的事情。

    而蠢人又有什么資格整天一副對此毫不知情，然后繼續(xù)無憂無慮地快樂生活呢？

    也許母女二人就此反目成仇，也說不定。

    想到一段所謂世上最緊密的血緣關系有可能會在自己眼前徹底分崩離析，他從心里感受到一股報復般的快感。

    湯淼低著頭緊緊閉著嘴巴，不愿意開口說話。

    于如蘭氣得渾身發(fā)抖，“很好，湯淼！你今天要是不跟弟弟道歉，你就不要跟我回家了?！?/br>
    她雙臂環(huán)抱在胸前，背對著湯淼。

    那倔強的小孩兒站著原地，手放在身側逐漸攥緊著裙邊。

    啪——

    一串串透淚珠滴落在小女孩兒圓圓的皮鞋上，在燈光的反射下，顯得晶瑩剔透。

    屋內卻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裴燃猛地覺得心臟被什么刺了一下，他用手撫上，那感覺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湯淼抬起頭，用手背胡亂擦了擦眼淚。小步地走到于如蘭的身后，輕輕地扯了扯mama的衣角。

    小聲而依賴道，“mama，我知道錯了。”

    于如蘭還是不理她。

    湯淼轉過頭，直視著裴燃，清晰地開口道，“弟弟，對不起。”

    那一刻，看到湯淼那雙清澈而沒有一絲憎恨的眼睛，裴燃有些恍然若失，心里說不出來的復雜。

    他將腦里的雜念拋開，淺笑著回應了一句，“沒關系”。

    于如蘭這才宛如卸下渾身重擔，轉過頭，松了口氣，低著頭撫摸湯淼的腦袋。

    湯淼順勢緊緊抱著她的腿，乖乖地仰頭望她，先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