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雖然力氣大，但也禁不住他時不時地全方面折騰。經(jīng)常是控制住了他的手，又控制不住他的腿，總有疏忽的地方。

    她氣喘吁吁地，滿臉兇氣，聲音卻糯糯地，“你不準(zhǔn)動！”

    裴燃看到，她的臉漸漸已經(jīng)有了大人的模樣，越來越嬌俏美麗。

    實(shí)在很難想象，原本他所討厭的那個傻乎乎的小女孩兒，越來越明艷，越來越受到周圍人喜歡。

    只是她從來不在意自己，她討厭他。面對他、和他相處也只不過是大人給予的一項(xiàng)任務(wù)，不完成就會接受懲罰。

    難道不是嗎？

    這幾年自己離開金陵市，湯淼從沒有給自己打過電話，就像是突然消失在了自己的生活里。

    他想過，既然她都不在意，為何自己要在意她？自己和別人不是一向如此？

    互取所需是常態(tài)，沒有利用價(jià)值就果斷踢開，會被拋棄、被放棄全是因?yàn)闆]有價(jià)值。

    明明他早就知曉的規(guī)則，一向默認(rèn)遵守的規(guī)則，她憑什么會是那個例外？

    裴燃終于不再折騰，唇角現(xiàn)出滿滿的譏笑，“湯淼，你憑什么？”

    湯淼歪著腦袋，用肩頭擦了擦臉頰上的汗珠。她的毛線帽子都掉了，頭發(fā)亂糟糟的。

    她完全不明白裴燃說的話，做這種事需要憑什么嗎？

    他陰著一張臉，語氣像冰錐一樣刻薄，“我為什么要聽你的？”

    說著，他用力動了動自己的腿。

    湯淼空出一只手，往后用力地一巴掌拍了過去，心里也是滿滿火大。

    她懟了回去，“我是jiejie??！你必須得聽我的！”

    她還直勾勾地瞪著他，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

    裴燃怔住。

    他雙唇輕輕呢喃，“jiejie？”

    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他用手背蓋住眼睛，突然笑了起來。

    “是jiejie啊。”

    見他看不見，湯淼忍不住剜了他一眼。

    不然嘞，他以為自己沒事找事嗎？

    裴燃漸漸冷靜下來，緊繃的身體逐漸放松。湯淼放開了他的另一只手，他也一動不動，身上都被地上的泥灰弄得臟兮兮的。

    此時，湯淼忽然看到他眼角處滑落下一串晶瑩的水珠。

    沒有聽到任何嗚咽聲。

    無聲得讓人心疼。

    裴燃突然感到身上壓下來重量，脖子也被人緊緊摟住，暖和極了。

    湯淼在他耳邊哼著歌。

    他很想說，難聽死了，別哼了。

    可怎么都開不了口，心口處仿佛有一股熱流源源不斷融入。

    胸口的位置發(fā)燙得可怕。

    這時，歌聲突然停下，有個極盡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裴燃啊，我們一起回家吧?！?/br>
    *

    湯宅。

    于如蘭怎么也沒想到兩個小孩能搞成這幅糟糕樣子。

    “mama，頭發(fā)疼疼、疼??！”湯淼小臉五官扭曲著，帶著哭腔。

    裴燃就坐在她旁邊，安靜地看著她，緊緊抓住她的手。

    于如蘭正在給湯淼清理頭發(fā)里的樹葉渣滓，她心疼道，“唉，忍忍啊！mama盡量輕點(diǎn)。剛剛我都翻出蟲子了，你又不愿意在水里泡頭發(fā)，就只能一個一個挑出來了。”

    一聽到蟲子，湯淼駭?shù)妙^皮發(fā)麻，她催促著，“mama，你趕快弄，我不要蟲子！我討厭蟲子哇！”

    于如蘭用眼睛余角看了一眼已經(jīng)被洗得干干凈凈的裴燃，他現(xiàn)在安靜得不像話。

    她心想，這孩子該不會是被嚇傻了吧？

    湯淼跟于如蘭撒謊，說兩個人放學(xué)跑到學(xué)校后山去玩，結(jié)果不小心摔進(jìn)一個小坑里，裴燃受了點(diǎn)傷。

    裴燃又不愿意現(xiàn)在回家，怕裴柏華會問起，所以湯淼就把他帶回家了。

    先讓司機(jī)回去給他拿一身新衣服，等換上后，收拾好了再回去。

    給湯淼清理得差不多后，于如蘭對著裴燃關(guān)心道，“小燃，聽淼淼說你受傷了，阿姨給你拿藥箱過來，阿姨給你涂藥，好不好？”

    裴燃這時抬起頭，婉拒道，“謝謝阿姨，我去淼淼jiejie的房間里自己涂就好了?！?/br>
    于如蘭也沒多想，“好，那阿姨給你拿藥箱。”

    她又朝著正抓耳撓腮的湯淼道，“淼淼，你趕快去洗頭洗澡，熱水會打吧？mama等會兒把換洗衣服給你拿來?！?/br>
    湯淼點(diǎn)點(diǎn)頭，松開了裴燃的手。

    裴燃掌心驀然一空，心里悵然若失。

    湯淼還撓著臉上的癢癢，“我等會兒洗完澡回臥室找你，你先別回去”。

    裴燃的心仿佛一下子被填滿，他漾起笑容，“好”。

    笑容過于炫目。

    湯淼狐疑地看了下他，“我沒零食啊，你別亂翻！”

    裴燃臉微微一僵?！拔也粍幽銝|西”。

    湯淼呼出一口氣，圾著拖鞋，往浴室里走。

    等她洗完澡出來，回臥室的時候，就看到裴燃坐在她的書桌前，在看漫畫書。

    他已經(jīng)換上了一身新的衣服，臉上看上去干干凈凈，手上的傷口也涂了紅藥水，貼上了創(chuàng)口貼。

    干毛巾披在她肩膀上，她的濕頭發(fā)還在噠噠地漏水。她便開始翻箱倒柜找吹風(fēng)機(jī)吹頭發(fā)。

    一見到她，裴燃連忙起身，從一旁的柜子上拿起粉紅色的吹風(fēng)機(jī)。“我給你吹吧”。

    湯淼嚇得后退一步，連忙擺手，“不用，我自己來”。

    裴燃手一僵，臉上浮現(xiàn)著顯而易見的失落，下一秒轉(zhuǎn)瞬即逝。

    湯淼抬起頭，神秘兮兮地湊近他，“裴燃，你還有糖嗎？”

    她轉(zhuǎn)頭就從書桌里的抽屜里拿出那個無糖薄荷糖的小盒子。

    她將它遞到裴燃面前，可惜道，“我覺得這個很好吃，可是吃沒了。你能幫我再塞點(diǎn)進(jìn)去嗎？我可以拿漫畫書跟你換?！?/br>
    認(rèn)出那是自己送她的生日禮物。

    裴燃眸底微閃，“你很喜歡它？”

    湯淼臉上的酒窩冒了出來，眼睛亮閃閃的，“喜歡呀！又香又甜，比草莓糖還好吃！”

    裴燃嘴角翹起，“我想辦法給你弄”。

    湯淼幸福地?fù)u起了尾巴，“謝謝你啊”。

    說完，她又趕緊將電吹風(fēng)插進(jìn)插頭里，嗡嗡聲起，頭發(fā)被吹了起來。

    裴燃看著她坐在床沿上，手握緊著吹風(fēng)機(jī)。

    她的頭發(fā)很短，發(fā)尾只到了鎖骨處，可是看起來也很細(xì)軟，老是貼在她光滑的臉頰上。

    他看見小姑娘時不時撥動兩側(cè)的頭發(fā)，小腳無意識上翹。

    空氣里頓時彌漫著她頭發(fā)上的清香味。

    內(nèi)心忽然感覺很輕松，仿佛自己也被這香味包裹進(jìn)去。

    他與她近在咫尺。

    等到裴燃回家的時候，湯淼拽住了他的胳膊。

    裴燃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心里生出一絲不可名狀的竊喜。

    湯淼食指勾了勾，示意要說悄悄話。

    裴燃低了低頭。 

    他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