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來得不到任何的回應(yīng)！這些夢，這些幻想叫他從心底獲得一種變態(tài)而爽快的快意，這讓他屢屢從夢中笑醒。

他后來才隱約覺得，這些事情，對他的父母，終究太過殘酷了，簡直是蒼天能夠給予的最為殘暴粗魯而難以忍受的懲罰了，于是這個夢，漸漸從他的生活中消退。

他那時若是能夠預(yù)料到，有朝一日，這種懲罰會施加在他身上，他想，哪怕那時變成癡呆，變得再也不會思考想象，他都是愿意的。

手術(shù)之前一天，卡爾提前拿到了從迦樓炎中提取出來并經(jīng)過復(fù)原的信息。

他拿著那指甲蓋大小的存盤的時候，就隱約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他甚至為自己反反復(fù)復(fù)做了幾個小時的心里建設(shè)！

但是所有的防備，在剎那間崩潰！

世界天崩地裂，也不過如此。

“伊西多……殺了我！”杰拉爾德臉色蒼白，青筋暴突，宛若鬼魅?？栐?jīng)看多戒毒所中，那些毒癮入骨入髓的人犯癮的時候，杰拉爾德那時的樣子，比癮君子還要可怕上幾分！

伊西多無法接受現(xiàn)實一般閉著眼，眉眼都擰成了一團(tuán)：“總會有辦法的！我們回去！立刻回去！”

破天的攻擊剎那間狠暴了起來，密不透風(fēng)滴水不漏！

最強大的騎士，杰拉爾德的手素來最穩(wěn)，而此刻卻仿佛癲癇一般狂顫不已，這個被帝國所有人崇拜著并打心底愛護(hù)著的堅強男人，此刻竟然生生流下淚來，好似也許下一瞬就會世界末日，他所守護(hù)的一切都會幻滅成灰：“伊西多，求你了……求你殺了我??！”

伊西多咬牙：“不論說什么我都不……”

杰拉爾德也不知那里迸發(fā)出的力氣，暴怒吼道：“還是你就這么想死在我手上！這么想我對圣浮揮劍以對！”

一個人，他的實力究竟能成長到什么境界？一個人，他的意志力究竟能強悍到何種地步？究竟是什么力量，促使著瀕臨黑暗牢獄的困獸，促使著此刻的杰拉爾德與控制器做抗?fàn)?，促使著他如此懇求伊西多，促使著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如此的結(jié)局？

“嘭嘭——”那個戰(zhàn)場上所向披靡的騎士拼命把自己的頭往堅硬的cao作臺上摔，血液四濺，再抬頭時模樣狼狽而可怖。

“伊西多……看看我吧……”他眼神渙散，卻努力扯出微笑，“你也不希望……我，我這樣的帥哥，死得這么難看吧……”

伊西多自始至終閉著眼，不肯看他一眼。然而他終究再無出路，只能顫抖著唇，泣不成聲，良久才堪堪發(fā)出一個破碎的音：“……好。”

他說，好！就讓你去死！就讓其他所有人活著！就讓他安下心來，不會讓他陷入對一直珍視揮劍相向。

杰拉爾德閉上眼，一滴熾熱從眼角墜落。

空間被爆炸產(chǎn)生的白光淹沒的時候，杰拉爾德最后的遺言，隱約飄來。

“謝謝……還有……”

“……對不起?！?/br>
世界終于清靜下來，緊繃的神經(jīng)和疲勞的身體終于得到休憩，世界上終于再也沒有了杰拉爾德的痕跡。

伊西多終于難以承受，簌簌地淌下淚來，他起初咬著唇，哭得十分隱忍，血染紅了齒縫，從唇瓣上汩汩地流下，過了一會兒，他就像一個迷路的小孩子一樣，大喊大叫著嚎啕大哭。

但是世界上再也不會有杰拉爾德來教他、陪他。

他親手殺了他！

卡爾從來沒有見過伊西多哭得這般慘烈過。

那是他精心照看呵護(hù)的至寶。無論最初的動機為何，他從來不會讓他如此嚎哭，那么難得的矜貴的嗓音怎么能如此粗暴的對待呢？他從來不會讓他如此落淚，就像下雨一樣，那些珍貴的透明珍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就像璨光流轉(zhuǎn)的寶瓶被砸碎了，滾落了一地的琉璃珠子。

然后他看到大量的洛伊軍殺氣騰騰氣勢洶洶地包圍了他。

偌大的機甲海洋中，迦樓炎就像一座孤島。

伊西多第一次使用了一直以來隱藏著的武器，他就像嗜血的瘋魔一樣。

殺！殺！殺！

漫空都是爆炸產(chǎn)生的火光，已經(jīng)完全睜不開眼，但伊西多卻張著他干涸的雙目，就像機械一樣收割著敵人的生命。

他永遠(yuǎn)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有那么一個深愛他的男人看到這些情景，看到他不顧安全，以傷換死的時候，是什么樣的感受。

卡爾什么感受呢？

他頭疼欲裂，他就像瀕死重癥患者一樣捂著胸口，無法呼吸。

他想，若能時光倒流，他不僅要把最好最好的一切都給他，他不僅要虔誠地將所有包括生命奉獻(xiàn)到他手中，他還要不計代價不擇手段阻止這一切的發(fā)生。

若一生只能實現(xiàn)一個愿望，卡爾希望他一直平淡安好。

沒有迦樓炎，沒有杰拉爾德，沒有塔尼亞，甚至……沒有卡爾，就這樣安安靜靜地長大、工作，有一間不大不小的房子，然后和一個長得還行但是十分溫柔的人結(jié)為伴侶。

兩個人相互扶持依偎著，一直一直走到白發(fā)蒼蒼，直到死亡。

但真實是，迦樓炎受損過重、能量不足，自己進(jìn)入休眠狀態(tài)。伊西多也像耗盡了生命力一樣，閉上了雙眼。

從此再也不曾張開。

他柔軟、堅韌、精致到完美的軀體被洛伊人當(dāng)做最低廉的實驗品，他們剖開他一切重要的器官，指指點點一番后才縫合上，他們把他浸泡在生物槽里，他們往他身體內(nèi)注入顏色古怪的粘稠液體，然后看著毫無意識地他誠實的反映著rou體對疼痛的本能反應(yīng)。

無盡的氣泡在槽中翻騰。

最可怕不是自己遭受折難，而是要你眼睜睜看著最珍愛的人痛，看著你最最想要收藏呵護(hù)的至寶被狠狠地砸碎在地！其實僅僅是一個蹙眉，僅僅是稍有污損，都會在你心中急劇放大，教你痛不欲生！

怎么能這樣？我那般愛護(hù)他，我那般小心翼翼待他，怎么能夠怎么忍心讓他承受那些苦楚？！

這一切究竟是誰的過錯？！

是我！是我！全都是因為我的無能！有那么一瞬間，卡爾真的想，就這么死了的好。但是他不能。

因為他回來了。因為他很快就會醒過來。

卡爾做了一夜的噩夢。

次日，舉國上下，都沉浸在一片喜悅中。

今日，恰是蝶翼蓮綻放的時候，有多少人團(tuán)聚在一塊兒？有多少人喜結(jié)連理？

這真是美好的一天，似乎一切都真的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

今日下午，將會進(jìn)行初步手術(shù)。

卡爾在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