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從來沒有這樣高聲地、急促地說過話。

“我在來到學院之前，每一天，都是孤單一個，只知道渾渾噩噩地進食，連自己吃了什么都不知道……雖然不知不覺變得強大起來，但是心里卻空空的，一點東西也沒有。

“直到，直到我見到了紅龍先生。

“紅龍先生每天都非常努力，盡管忙碌，辛苦，但每一天都很開心，這讓我覺得不可思議。

“真好啊，我忍不住想。

“為了夢想而努力，每一天都望著只有自己能看到的那個目標，認真地活著，是我從來都沒有想象過的生命方式??！”

紅龍：“呃……”

他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然而水仙并不覺得羞恥，滔滔不絕地剖白自己的心路歷程。

“一開始，也許只是覺得紅龍先生每天都熱氣騰騰，香噴噴的，看起來很好吃，才開始注意……”

水仙有點臉紅。

“可是后來，漸漸地，這種想法改變了。

“就算不能吃到紅龍先生，甚至不能和你說一句話，但是只要在屋子外默默地看著你，看你充滿活力，用心地做著每一件事。

“每一天，每一天，我就覺得渾身充滿了快樂?！?/br>
“——不！你別說了?。　?/br>
紅龍捂臉，快要被羞恥感整個擊敗了。

水仙其實還有很多沒有說完。

但是還是乖乖住了口。

只是最后意猶未盡地補充了一句：

“如果紅龍先生都變得消沉了的話，我也會活不下去的……嗯，可能會傷心得死掉吧?！?/br>
紅龍崩潰極了。

抱著腦袋：“你這么說話，實在是太過分了！！”

水仙懵懵懂懂：“……對不起？”

“噢，天吶?！?/br>
紅龍扭頭并不敢看他，只覺得自己在燃燒。

水仙擔憂地看著他。

“你想的太美好了，我只是……”

紅龍漲紅臉，仗著自己個子矮，低頭的時候就看不見表情了。

“我只是……到最后還是個連種族都不敢讓別人知道的膽小鬼?。?！”

水仙單純極了。

繼續(xù)開始了自己的言論：

“你會覺得自責，消沉，是因為你是一個很好的龍啊，明白自己的弱小，才會有這樣高尚的想法。

“如果是我，才不會這樣呢。

“在遇到紅龍先生之前，我連每天在做什么，怎么做是對的，怎么做是錯的，都沒有思考過?！?/br>
越說，他竟然越認同起來，自己笑著點了點頭，“嗯，果然紅龍先生最好了?！?/br>
“——啊啊啊啊?。?！”

紅龍從來沒經(jīng)歷過這么羞恥的表揚大會，抓耳撓腮，幾乎快要飛到天上去噴火。

水仙發(fā)現(xiàn)他恢復活力，單純地笑了。

張開手臂，抱住面紅耳赤的小矮子紅龍，低下頭溫順地挨在他的身上。

“真希望，你每天都能開開心心的?！?/br>
“可惡……”

紅龍被他摟著，紅著臉沒法動彈。

“最喜歡你了?！彼砷]上眼睛，柔和地說，“紅龍先生。”

10、

回程路上，紅龍感覺自己像磕了興奮劑。

一路砍魔獸像砍瓜。

而且走到一半，他突然有種沖動，咻的一下變成龍形，頂著縮小后的水仙一拍翅膀飛上了天空。

森林漸漸變得像地毯一樣遙遠。

頭頂是蔚藍的天空。

“你有到飛天上來過嗎？”

紅龍問。

水仙：“當然沒有！”

紅龍愜意極了。

自從進入學院，他幾乎就沒有這樣盡情地飛翔過，更不要說頭頂上還帶著一株從來沒上過天的植物。

興奮之下，紅龍突然翻了個跟頭。

“啊啊——！”

水仙叫著抓緊了他頭上的尖刺。

紅龍哈哈大笑。

快要到城鎮(zhèn)上空時，紅龍又拘謹起來，選擇了變成人形進入城市。

——在他成年后，曾經(jīng)有被過路的城市居民當做幼龍對待的經(jīng)歷。

這是他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穿過數(shù)個國度，走過森林、河海，飛越過高山，一個月后，他們終于回到了巴比蘭科帝國。

學院建造在一片魔獸遍布的山脈中。

紅龍和水仙在其中走了幾天，終于，眼看終點將近，這是冒險的最后一天了。

夜晚，在森林中搭建了簡單的營地。

帳篷前燃著低溫火爐。

明天就能回到學院，紅龍興奮得坐不住，干脆從儲物戒指里取了一桶酒，坐在草地上狂飲起來。

事實上，自從認識了水仙，他就不怎么和朋友出去泡酒館了。

因為水仙似乎對飲酒很有怨言。

如果他晚上回宿舍的時候，稍微有一點搖晃，口齒不清楚一些，水仙就會很生氣地縮在被子里不出來，讓紅龍很是挫敗。

“我可沒有喝醉啊……”

紅龍解釋。

水仙悶在被子里：“大笨蛋！”

——像這樣。

但今天紅龍?zhí)吲d了，以至于決定反抗一次。

出乎意料，水仙并沒有阻止。

只是用責備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就默認了紅龍的暢飲，這讓紅龍覺得驚奇，甚至有些不確定了。

“你……”

水仙臉鼓鼓：“破例一次?！?/br>
紅龍樂了，取了一個酒杯倒了一些，遞給水仙：“你也來點吧？”

“……才不要?！?/br>
紅龍有點回過味了：“你不會是想到，我們第一次說話那天，你喝醉了的事吧？”

水仙扭臉，沒回答。

“哈哈……”

紅龍堅持把酒遞給他，“別擔心，這里面只有一點點，不會喝醉的?！?/br>
“……”

“喂喂，明天可是我們回到學校的日子，也是你第一次外出任務成功——難道不想慶祝一下嗎？”

“嗯……”

水仙猶豫了。

紅龍直接塞到了他手里。

“好了好了?！?/br>
事實上，對于植物來說，普通的酒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只是一種味道奇怪的飲料罷了——然而矮人族，他們的釀造技術已經(jīng)進入了魔法的范疇。

即使是身體強悍龍族也一樣能放倒。

水仙喝了杯里的酒。

辛辣的味道刺激得他一下子吐出了舌頭，但咽下之后，意外地有一種香甜而溫暖的感覺，從腹部流竄起來。

讓他整個身體都有些熱，微微發(fā)麻。

但并不討厭。

“……怎么樣？”

“嗯……并不難喝?！彼蓡渭兊卣f。

紅龍笑了。

水仙畢竟體型夠大，酒量遠比他自己想象的好。

當他發(fā)現(xiàn)小小的酒杯并不會喝醉之后，膽子大了起來，和紅龍一邊聊天，一邊放心地讓紅龍又給他斟了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