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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幾乎讓人克制不住地生出惡寒來。像是一條蛇,在離你半步遠(yuǎn)的地方咝咝吐著信子,悄無聲息地同你對峙。半分都退不得。我雖已是神仙,但我的頭腦清醒地告訴我,此時我一旦退了,一定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fā)生。而且會是比三年期那張此川帶人過來弄死了我、比我眼見著青龍的廟堂逐漸荒廢,更加令人難以忍受的事情。玉兔起初不解,但見我神色,知道他背后肯定有什么異端。我不讓他動,他便一動也不敢動,只偷偷伸出手,也抱住了我的脊背,再往我懷中貼了貼。我對他這樣配合我演戲的行為感到很滿意。這短短幾瞬無比漫長,那人與我對視了一會兒,反身走了。我盯著他走進(jìn)云岫樓中后,終于放松了下來,松開了玉兔。玉兔眨巴著烏溜溜的眼睛瞧我。我道:“沒什么,小兔子,以后在外切不可提我們的身份,一定要記清楚了?!?/br>他點(diǎn)頭。我再道:“再就是術(shù)法能不用就不用,知道了嗎?”他再點(diǎn)頭。我仰頭看云岫樓富麗堂皇的門面,突然聽見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謝,謝樨,你剛剛這樣,算不算是在,調(diào)戲我?。俊?/br>我站住腳,回頭看他。他有點(diǎn)臉紅:“我,我就問問。我看那些書本里面,這樣寫的很多?!?/br>我忍住笑,心情突然一下放松了。我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臉皮,仍然用之前兇他的語調(diào)道:“算什么算,回去再把道德經(jīng)抄一遍,整天想些什么玩意兒呢?!?/br>一聽還要抄書,玉兔又頹萎了下去。我拉著他走進(jìn)云岫樓,想了想覺得不放心,在兜里左掏右掏地扯出了一條我包過瓜子仁的絹帕,斜撕成一長片,給玉兔蒙住了半邊臉。他長得太好,旁人難免見色起意。館子里的規(guī)矩便是所有娼妓都要以絲覆面,我這么帶著他,旁人看來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對小倌兒和客人,應(yīng)當(dāng)是出不了什么岔子。我們尋找著張此川。但歡館中人頭攢動,望過去全是人和燈籠,燭火一跳一跳的晃著人眼睛。云岫樓的布置已經(jīng)大改,又一層高過一層,足有七層高樓,修筑得如同一座寶塔。我和玉兔連挨著走動都有些困難,稍不留神就要被人群擠掉,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找到我們要找的人。只是這里面人多得太不尋常了些。我面前竄過去一個短衫客,面色黝黑,滿身泥濘,一股十分提神的汗臭味直往我鼻子里沖過來,不像是會來這種地方的人。我拉住他,問道:“這位仁兄可知道最近有什么好事,今兒怎么這么多人?”那大兄弟瞧了我一眼,憨厚地說道:“都來看熱鬧呢!今晚頭牌要販標(biāo)了,只要進(jìn)來的人都能看一看,趕平日里我們可來不起這地方?!?/br>頭牌販標(biāo)?我心一沉,剛覺得有什么不對的時候,就見到玉兔已經(jīng)探身出去,急急忙忙地抽出手給我指:“謝樨你快看,張此川在那兒!”我想要把他的手抓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人浪又一波推過來,將我往后推了幾步階梯,視野一下子被各種花花綠綠的衣衫擋住了。我扯起嗓子喊了一聲:“兔子!”聲音很快地淹沒在了群眾興奮的呼喊聲里。門外張燈結(jié)彩,點(diǎn)燃幾掛紅彤彤的鞭炮,十分喜氣。我站在原處,只聽眾人不停地往里推擠,叫道:“來了,來了,諸位讓一讓,讓一讓?!钡攘撕镁靡矝]聽見回音,也沒見那一抹白色的影子回來找我。我費(fèi)力地在這層晃了一圈,找了幾遍,再去樓下,闖入室外寒涼寂靜的風(fēng)中看了看,仍然沒有。我這回是真把他弄丟了。☆、小大爺按照玉兔的性子,一旦發(fā)現(xiàn)我和他走開了,一定會回過頭來找我,而且是在人群中大喊我姓名的那種找法。唯一的不穩(wěn)定因素就是他很容易被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吸引住視線,一旦覺得感興趣,就會進(jìn)入一種天人合一的境界,平日里我拿書拍他的頭他才能回過神。如果他進(jìn)入了這種境界,大約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意識到自己走丟了的這件事。其實(shí)我也覺得挺神奇的,我頭一次見著他這樣能蹲竹林里研究一上午螞蟻的人?,F(xiàn)在這個情況,壞就壞在他從沒來過青樓,見什么都挺有趣。之前我和他上樓,他還試圖摸一摸頭頂懸著的紙燈籠,發(fā)現(xiàn)夠不到時,還躍躍欲試地準(zhǔn)備爬樓梯外的長沿欄桿。我思考了一會兒,先去門口找了那幾個看大門的,遞了幾塊雪花銀過去,讓他們幫我留意一個穿白衣的、姓明的小公子。那些人都應(yīng)了,等我再上樓時,人群已經(jīng)在打場小廝的引導(dǎo)下尋到了去處,不再像之前那樣擁擠。場外敲鑼的大聲唱道:“今夜飛花令——請諸位靜聽還靜聽!”周圍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主樓四角掌燈的人拿銅桿取下了蓮花燈,放在地上逐一吹滅。窗門大開,夜色漫進(jìn)來,在暗下去的人海中投進(jìn)幾星零落的蟲鳴。我借月光四處走動,不理會要領(lǐng)我去場外坐的小廝,徑直往上走了一層,去了沒有人的客場后方。玉兔既然不在外面,估計是趁著人多眼雜的時候迷迷糊糊地進(jìn)了里面。這里劃成一個同心圓,圓外是來瞧熱鬧的,正中則是備好了銀兩準(zhǔn)備來買標(biāo)的。我立在那幾道門前,對擋在我面前的人道:“我要進(jìn)去?!?/br>那人瞇起眼睛對我笑:“這位爺,進(jìn)場時間可過了呢。”我神色不變,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不開口。他便再細(xì)細(xì)打量了我一遍,改口諂媚地道:“這點(diǎn)小事不妨,看這位爺是來接有緣人的,只是爺看著面生,敢問一聲,是得了咱們哪位哥兒的如意貼呢?”我想了一下,道:“張此川?!?/br>那人楞了一下,隨后再度扯出一個笑容,回頭向身邊的一個人小聲說了些什么。再向我道:“原來是……那位的有緣人。不過,咱廠子里有規(guī)矩,爺您先對個飛花令,再行一杯八寶酒罷?!?/br>我一看他那神情便曉得我說錯了話。青樓里哪有用真名出來混的?他這是拖我的時間,在支使人進(jìn)場子問人,如若查無張此川這個人,我多半要被轟出去。不過我此前確實(shí)也不曉得張此川的牌名和藝號,不曉得他是只行藝彈琴,還是要……陪床接客。說到底,我還是沒怎么能反應(yīng)過來這回事。很快,那人支使的人回來了,沖他使了個眼色,似乎是沒問題的意思。那人便裝模作樣地遞了枚令簽過來,讓我接場上的第一首詞。青樓要做這種大場面,同茶館說書其實(shí)有幾分相似。開頭要定場,壓軸后收尾,一頭一尾決計馬虎不得,一般在頭尾出場的,都是能撐得住場面的人。眼下我遇到的就是這種情況:他們一個班子出身的頭牌,打頭的便是號稱琴棋